好吧,交就交吧。我们翻翻口袋,他们俩是没有多少了,终究和我不同,他们要吃东西的,我就代他们给了,接了钱,男的数数,才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把菜市的门打开放我们进去了。进了市场我们把摊子摆上就又聚在了一起聊天,渐渐地进来的人也多了,把门的男女也叫来了几个穿着相同制服的人帮着收钱,没办法,人太多了,收不过来了。也有人对苛刻的费用表示异议,但最终架不住他们的呵斥般的“解说”无奈地交钱了事。
人们进场以后脸色也统一地难看,和场外收费的人脸保持协调。包括同样以钱来换取食物的妖怪们,看到我们三个后热情地过来打招呼随后不住地抱怨。“麓羚”和“耗鼠”也是很不满。我倒无所谓,继续卖我的菜。
不过中午“巽辰乌”蹿来蹿去地和大家唧咕,“耗鼠”告诉我,他刚打听过,市场根本没收什么“进场费”,而是某个和菜市场有点“挂钩”的单位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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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清晨,我们照例交了钱后进去摆摊,“耗鼠”一边摆一边唠叨:“这样下去可怎么过啊,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他也不像我,别看他个头小,可迟到额挺多,虽说对吃的不挑剔,眼前摆的就是吃的,可他也不喜欢总是吃蔬菜。“妈妈的!一天下来,赚得还没交得多!”这样抱怨的不止他一个,很多人都在抱怨,已经有人不在这里卖菜转到了别的地方,还有的干脆到路边摆起了“野摊”,可别的地方就不像这里吗?去摆野摊还会被那帮“市容”“城管”像撵贼一样到处撵,抓到了还要全部没收,何必呢!我暗笑。不去管他的嘀咕了,反正我摆摊卖菜只是为了修道。“大墩呢?”我是指“峤犀”他也走了?“大墩回乡下了。”“耗鼠”头也不抬地说。“回乡下了?”“是啊,听说他老爹给他捎了个口信,说是他们那儿也呆不下去了,人要把他们的山林圈起来改成木材加工专用林。”“木材?。。。加工?。。。”我一愣。“就是把他们的地方变成筷子,据说还是一次性的筷子卖到国外去。这不,大墩接到信就走了,临走叫我接了他的摊,说他不回来了,他准备和他老爹那一大家子投奔他老舅去。”“哦!知道了。”呵呵,“峤犀”就是闷得很,走也不打个招呼。
“喂!老板!”几个打扮得一看就明白不是玩意的玩意晃晃悠悠得走到我面前。“你好,买菜啊?你随便看看。”“不忙,菜是要买的。不过先要收钱。”为首的染金毛的小子说。收钱?又要收钱?我看着他们犯疑,他们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公家”的人。“收哪门子钱?”“嘿!你他妈装什么洋蒜啊?告诉你们,以后这场子哥几个给你们看着了!保护你们,懂吗?!这么辛苦你们还不孝敬哥们几个茶钱?”如果不是穿的衣服不对,我真怀疑他们和门口收进场费的人是兄弟。“这里的钱都是市场管理收的,你们凭什么收钱?”“啊?”金毛很讶异我的执迷不悟和胆大,竟敢和他顶嘴。“啪!”一记响亮的耳光从他的手掌和我的脸颊的亲密接触中奏响。“你妈了个巴子的土鳖!不开窍是怎么着?交不交?!”他盯着我转着手腕,身后的几个跟班也摆出动手的架势。
说实在的当时我很惊讶,远甚于愤怒,自打出生到现在我还从未被打过耳光,如今打我的居然还是个人,还是个不像人的人?!一时间我两眼精光湛射,一下冲到和他脸贴脸的距离正欲动手,忽然身子被人死死地抱住。回头一看是低着脑袋紧紧拦腰抱着我,一面还冲抄起板凳的“耗鼠”大喊:“都别动手!都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去你的!”金毛旁边的驴脸小子一脚把“耗鼠”踹倒,猝然受创的“耗鼠”锫地不起,“一群*子养的土鳖!不教训你们还真不知道厉害了是吧?!兄弟们,给我砸!”金毛吆喝着手下的人渣亮出准备好的家伙,跳到我们的摊子上叮哐一阵猛翻。“杨子,放开我!”我用力掰着他的手,“昆哥,不要冲动!不要!千万不要动手!”像他这样的低弱妖怪最应该了解我一旦出手事情恐无善了,况且他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忙对金毛等叫道:“各位大哥!各位大哥。。。。别砸了!。。有话慢慢说。。。我们给钱就是了,别砸了。。。哎。。。我的西红柿。。。!”此时周围聚集着层层的人群,看着发生的丑恶都表示出敢怒不敢言的一贯态度,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虽然以他们的人数如果出动足以把金毛狂揍上百遍。
“停下!”金毛看到终于有人表态了才喝令住了手下,“怎么?开窍了?”他含笑看着我们。“这位大哥,您到底要收多少钱?”为了谨慎,“麓羚”始终拦在我前面跟他说话。“不多,一个月三百,一人三百,懂吗?会算帐吗?”“懂了。”他忙不迭地回答,巴不得给了钱好让这帮凶神消失,慌着从钱箱里掏出我们三个的钱来,金毛不等他数一把抢了过来。“你个傻b数个屁啊!都拿来,我们哥几个因为你们劳师动众地,还伤了筋骨,多出来的是医药费!*的。。。”我在旁边几乎要爆炸了,亏得“麓羚”暗自与金毛赔话还死命抓住我已露出利爪的手。“再有。。。”金毛满意地点着钞票“以后节假日要多加一百,听见了吗?算兄弟们为你们操劳的加班费。”“是!是!”“麓羚”唯唯诺诺。“走了走了,到别地儿再要去。”金毛一说,那两个把刀架在“耗鼠”脖子上的人撤下了凶器,一直在我后面捏着斧子的光头也收起了帮凶,他带着几个人继续转悠到别的摊子去了。临了瞪了我一眼“*货!”得意而去。“还不松手?!”“耗鼠”一下拉开“麓羚”,“真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妖怪。”“老楚,别说了。”我兀自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心里一肚子火。“昆哥,楚哥,咱们既然在这地界上活有时候就得受点委屈啊。。。。”见我们不理他,他叫起撞天屈来:“我有什么法子啊,大家都要修行又不能惹事,那你让我怎么做?你们说遇到这种事该怎么。。。。”“行了!闭上你的嘴!”“耗鼠”没好气地甩了一句,也摸着自己渗出点血的脖子。“那。。。那我们又不能像那些大妖怪那样随着性子来!你说说看,你要我如何做?!我。。。。”他几乎快哭出来了。“好了!”我沉闷着嗓子,“别再说了。该干嘛干嘛。”他这才不敢说话,抹着眼睛摸摸地和我们一起收拾散落一地被踩得稀烂的“菜”。。。。。。
金毛他们还在收钱,别人看到我们的“例子”不敢不交,都乖乖地满足了他的邪恶。这些人边收还边拿,而且对年轻耐看些的女子动手动脚的,卖干货的“靖雀”硬让他们吃了豆腐还忍气吞声地,概因早就看到了我们,还有我的忍让。。。。。。
我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交了那么多钱以后仍然要受到他们的骚扰,流氓找我们,市场管理部门也隔三差五地以各种名义要钱,市场里的人又少了许多,勉强留下来的也都整天愁云惨雾的,卖菜的妖怪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我和“耗鼠”还有“麓羚”了。“旃獒”离开市场时我去送他,毕竟能有和我一样甘愿放弃自己的凶性潜心修道的妖怪不多了,他还是我教导他改变的,不过现在他对我说他很后悔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他打算重新恢复以前的野蛮,他还说反正都是活,不奢望什么成仙了。。。。。。
不行!这样也不是办法。我想。晚上收摊时和他们商量了一下,既然我们不好随便动手,那就报警吧,让人类来对付人类。他们一听,也都赞成这样做,这比自己动手搞不好还要受到日游、夜游二神的注意好多了。
我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报警,这样万一以后他们要是报复也只会冲我一个来,不会牵连大家。去派出所的路上,我思考了很久,我真希望人渣们能受到应有的惩罚,到那时或许一些都会重新好起来的,又会有很多的妖怪和我一起伴随着我修行。不管目前如何糟糕,我还是比较乐观的。。。。。。
上午,在派出所里接待我的警察在听了我的叙述后所表现出的异样神情让我感到一丝不祥,果然,听完了我的话后他指派另一个看杂志的警察来给我做笔录,自己却假意地忙了一阵子就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如果我知道,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悲剧了。。。。给我做笔录的警察态度也很不好,东一句西一句地问我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一会儿老警察回来了,他进门就和小警察附耳说了几句,然后冲我要身份证。我哪来的身份证,虽然曾经想过要做一个假的,不过嫌不习惯还是没做了。这下他们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本来还算一般的脸色就变了,不再和我罗嗦就把我先“请”到所里的“拘留室”里让我先交代我自己的“问题”,我有什么问题?他们说的我都听不明白。一会说我是不是没办暂住证的外地人,一会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劣迹,最后干脆就怀疑我是不是通缉的逃犯!我一脑袋的好笑和莫名其妙。不过他们可丝毫没有和我开玩笑的意思。见问不出什么,就把我单独留在了拘留室里,各自回办公室开始看书的看书,上网的上网,只扔下我傻乎乎地坐着,坐到了天亮。。。。。。
我在派出所里毫无道理地蹲了一天,整一天,在这一天里,他们偶尔想起来就给我扔块面包,随后就又不管我了,我每次问他们为什么要关我,得到的只有不屑的冷眼。无奈,只得躺在两把椅子搭成的“床”上悬空睡着他们要是看到又该怀疑我是不是马戏团的了。
晚上,我终于被放出来了,那还是“耗鼠”一遍遍地来要人无果后在“暗示”下“懂事”地塞了点钱过来才换回我本来就拥有的自由。当时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
警察不客气地把我推出门外,来不及计较许多,只见“耗鼠”站在外面哭丧个脸。
“老楚!”我好象几百年没见他了一样过去同他热情拥抱。可他哆嗦了半天没表现出丝毫的喜悦,“怎么了老楚?出什么事了?”直觉告诉我不对。“昆。。。昆哥,杨子。。。杨子他。。。。”他颤栗着“杨子?他怎么了?”“他。。。。他死了!呜。。。。”还没说完就趴在握肩头大哭。“什么?!杨子死了?!怎么死的?!你快告诉我啊!别哭了!快说啊!”我来不及诧异一向坚强的“耗鼠”失声痛苦,摇着他问。
“耗鼠”把我领到旁边抽泣着哭诉就在我去派出所后的当天下午的耻辱:他和“麓羚”在菜市场焦急地等了一天、也没有的我消息,心不在焉地等到收摊时,正准备去找我,忽然从大门外进来几个人,“耗鼠”认得那是金毛的手下,正当他俩奇怪他们怎么这个时候来时,几个畜生迎头把他们按倒扑上去一通恶打。“叫你们乱嚷嚷!”百忙中迸出的话让他们明白了挨揍的原因走漏消息了。“耗鼠”索性跟他们干了起来。一下子也撂倒了三个,只有“麓羚”还抱着怕事的本性躲闪着棍棒求他们住手,最后还是没躲过斜里刺出的匕首。。。。“耗鼠”顾不上追赶他们了,抱着血涌不止的“麓羚”喊人,但不幸的是,没有人搭理他们,还是和上次一样,人虽不少,但都在看着令他们感到十分刺激的“好戏”。间中市场的管理员来过,只看了一眼,并不理会“耗鼠”的求救,只甩下一句“快把人弄走,别死在这里,影响不好。”就消失了。
可怜的“麓羚”连救护车都没等到便匆匆咽了气。。。。“耗鼠”说,他死的时候眼睛真的变成了一只无辜被宰的羚羊一样,连同他的身体。
“昆哥,我走了。”“耗鼠”收拾好细软对我说,他也待不下去了。“你准备去哪里?”我问“回乡下,”他无奈地回答“乡下起码还有以前座大山可以让我继续过活。”“你还回来吗?”两个月的相处我有点舍不得他。“不回来了。”他忽然想起什么“昆哥,你呢?”“我还要留在这里。”“还在这里?”他有点不敢相信。“是啊,这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那,我就走了,保重啊昆哥!”“好的,保重。”我没有送他。
这里真的是我最应该待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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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的某个夜晚,喧嚣的街上。
夜色愈发地迷茫,藏了一天了,我饿了,视线又一次开始搜寻着黑夜中猥琐的身影,确定了一个目标后,我好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看着手里的通缉令,我嘿嘿直笑,眼下一屋子的死人够我吃好几天的了。
大口大口地吞吃血肉,爽!太他妈爽了!常寻思以前是不是晕头了?怎么会想想到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现在不是很舒服吗?通缉?算个球。我把那张纸小心地叠好放在口袋里,慢慢向倒在血泊里惊恐万状尚有一息的差人走去。。。。。。
金毛他们是我杀的,派出所里的警察也是我杀的,连每天坐在门口收钱的管理员也没放过。我受够了!“耗鼠”走的那天我一连血洗了几个地方,“麓羚”的死让我大彻大悟,我终于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道”。撕裂骨肉的畅快也让我找回了失去半个多世纪的自我。这才是真实的我。
令我比较头疼的是日游神和夜游神,这两个老不死的也在第一时间要将“为祸人间”的“妖孽”斩杀,就是说,我在躲避人类的同时,还要提防土地、城隍的追捕,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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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山顶上,遥看着我主动抛弃的人类城市,终归还是有点惋惜,我想哭,想替他们哭,想替“麓羚”和所有被我杀死的人类哭,但他们不值得我哭。我也对自己的决定坚决地给予肯定,我没有错。今天这样的结局我不后悔。我曾试着改变我自己必然的命运,我珍惜所有的一切,可人类珍惜过我吗?他们没有给过我机会,反而一次又一次地无耻地欺压着所有善良的妖怪,也包括他们自己的同类。种种的所作所为才有了今时今日我这个“噬猃”的再度复活。
如果再见到老君,我想告诉他:老君,对不起,您恐怕不会在昆仑看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