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中法力高深的恶鬼，专门以各种形态出现，诱惑并破坏出家人的修行，又称魔罗身鬼。

《天龙八部外篇魔》

飞舞的曼佗罗花以一种眩目的方式凋谢。

天使们鼓吹着号角在宇宙的尽头用天帝给予的权力掩盖着它们对这个世界的嘲笑，兀自站在天际边的菩提树神，睁开眼睛打量了她希望又失望的人间，再次闭上了双眼……

须弥山

无量界

山顶

佛陀用他慈悲的目光注视着无间道中沉沦的波旬。

一个居高临下，一个仰头怒视野。

“天魔，你还自在吗？”佛陀说，拈起一片飘过云霞在手中把玩着，任由五彩的霞光从制缝中流淌出来。

“佛陀，你的手段就是如此？”波旬抓起一把地狱火，向上抛去，却如他一样自半空坠下，落在自己的头上。

许久，佛与魔相视一笑，一个笑得矜持，一个笑得愤怒。个中心思，闪现在宇宙中，浮动在过去、现在、未来三世的茫茫……

波旬坐在和尚面前，颇有兴致地卧躺着，看那和尚迎着朝霞而起，点上一根清香，双手合十坐在蒲团上默诵经文，窗外的槐树纷纷凋零下枝头的黄叶，一抹黑云尚未来得及跟随着暗夜离开，就被匆匆而来的霞光抹杀在一片光明之中。

和尚闭目，波旬在他的心思中寻找，知道这个十年来每天清晨诵经的和尚在想些什么。

十年前，和尚是将军，统领着数万虎狼士卒南征北战，攻城掠地，所到之处都染上了一片血红，骄傲与尊崇让他忘记了自己，于是，他的主人用一种司空见惯的罪名惩罚了他，一夜之间，残暴而忠心的将军成了叛国者和野心家，或许他的主人尚存怜悯，用永世在空门中的寂寞把他转让给了佛陀，在人奴和佛奴之间完成了顺利的交换。

十年间，昔日的辉煌逐渐被人淡忘，无论是他的敌人或他的军士，只有每天无数的冤魂站在他的面前，向他展示各自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或提着脑袋、或抡着断臂作势要打他，提醒他不要忘了它们。

于是，十年间，和尚每天都要参禅念佛，似乎他觉得每唤一声佛号，便能让眼前的冤魂带走一份心中的罪恶。可他错了，十年间，波旬数了数他身边的它们，整整十年，他都没数过来。

波旬不忍心见他如此，看那和尚一如既往的满头大汗，凑到他的耳边说：“你累吗？”

和尚眉头一动，略停下，又继续念诵。

“你的部下们，现在都在当年联合陷害你的人手下做奴，对他们感恩戴德。”波旬轻轻言道。

和尚敲了下木鱼：“阿弥陀佛。”身边的亡魂依旧在呼唤。

“你的财宝，正在王的殿里，那些用命换来的东西，如今都还发着光亮。”波旬又凑近了些，看着和尚。

和尚没有动，波旬却发现和尚耳朵在动，额头上又冒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众亡魂眼见波旬对着和尚说话，喊声也小了一些。

“你的妻子和女儿都很好，她们的孩子正缠着王玩耍，王是她们的丈夫，也是她们孩子的父亲。”波旬调笑着和尚，仿佛他面前坐着的是块木头。

和尚口中不再喃喃唤佛，微睁开双眼，缓缓地叹了口气……

十年间的对话日复一日，波旬不懂和尚的耳朵有没有听进去，或者是周围的冤魂噪声太大，耽误了波旬的劝解。

竖日，和尚不再念诵，却依旧迎着朝霞在禅房里用一绢布解脱了自己心里缠绕了十年的私语。终于，十年的渡，让和尚用自己的方式找到了解脱的彼岸。

波旬却很懊恼，他不知道和尚为什么不再听他说话，兀自让一缕魂转入幽冥。于是，波旬去追那和尚，从地狱一直追到天道，翻拣了阿修罗的战场，巡视了畜生的污秽，却最终又在人间看到了和尚。

波旬见到和尚居然托生为一女儿身，与那王的今生结成了夫妇。却独守空闺，忍受着那丈夫夜夜在外笙歌，左拥右抱。烛灯下，和尚……不，妇人看着窗外的孤月，托着腮沉思，许久，空自叹气。

波旬欢喜，波旬知道妇人那心中所念，只是不知道妇人为何又与王为对。波旬问那妇人：“你丈夫如今可搂着花样的女子享受床第之欢，你可知道？”

妇人无明火起，妒恨的意念怂恿着她，只见她把头上的发簪拔下，狠狠地刺在香囊上。

波旬笑了，妇人终究比前世来得有理智些。波旬凑着妇人的耳畔，对那妇人吹着气，眼睛不经意地量着妇人的乳沟：“我要是你，现在就拎着刀杀了那勾引你丈夫的淫妇，把你丈夫抢回来。”

妇人听了，点头，起身来到床前，将枕下藏着的尖刀执在手里，寻思着便要出门。波旬欢欣着拥着妇人，刚一迈出门口，妇人被一个凄厉的声音叫住。波旬回头看，一个厉鬼正指着妇人，呵斥她为什么离开。妇人呆住了，波旬打量着那厉鬼，翻腾着记忆，恍然发现那厉鬼原来是妇人嫁入夫门时所带的丫鬟，自幼便相伴长大。只是丈夫多余的几眼看顾，无谓的几句调笑，妇人便剥光了丫鬟的衣服，令她在众人面前跪着，把牛马污浊的粪便塞进丫鬟的嘴里。于是，那个寒冬的夜里，丫鬟自愿成了厉鬼，带走了妇人心中的美好，也带走了丈夫对妇人的恋眷。

妇人呆立着，又坐了回去，良久后，终于捧着脸默默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