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旬很沮丧，只好看着妇人这样随着树木的年轮任凭年华凋谢，看着妇人的丈夫带着纳回的小妾和孩子美好团圆，看着那厉鬼整天拍手叫好，也看着妇人就这样老了头发，最终病死在孤独的房里。

于是波旬搀扶着妇人的魂魄，跟随着无常，想看看妇人的结果，可最后连阎罗看了都摇头，只得判那妇人轮回再世，做一个孤寂的修士，希望与世无争可以宽慰这个悲凉的灵魂。

波旬不忿，也只能跟随着灵魂回到世上，看着残缺的他从小被父母抛弃，被人于野外拾到，又被安排到罗汉门下修行，不知世上事为何事，自幼修持，逐渐长成一代高僧，万众景仰。

身为国师的罗汉，时常拈花微笑，为世人祈祷。此时的波旬，却不知罗汉何所求，何所欲，忽然觉得自己成了个多余的旁观者。直到朝廷的使者来找罗汉，要罗汉做一个罗天大蘸，将利刃般的风霜降给敌国，让敌国的百姓颗粒无收，不费刀兵便可降伏他们，得到国王梦寐以求的江山时，波旬终于又从罗汉的眉宇间，找到了罗汉心里的癫狂。

夜里

佛堂

罗汉抚着袈裟，袈裟上的明珠翡翠闪闪发着光亮。罗汉的心思也如那光亮一样闪动。

“你若不做，你就不是国师了，也穿不得这般好的袈裟了。”波旬为国师担心。罗汉一惊，数十年都未曾有过这样心惊的感觉。

“那些人……你不是国师，就受不得他们的敬拜了。你只能终日坐在这佛堂里，就和你当初学佛时一样孤独。”波旬好意为罗汉想，罗汉自己也想起了幼年时辛苦的时光，摇头不已。

“万一国王发怒，一气之下将你杀了，现世的一切，你可再也看不到了。你的魂，真的能上天成佛吗？那地狱，我去过，很可怕。真的。”波旬替罗汉着急。罗汉颓然跌坐在法座上。

“传我法旨，建坛。”罗汉挥手，让那沙弥们去了。

罗汉，终究比过去聪明过了。波旬欣慰地笑了。

作法的天气可真好，波旬为罗汉高兴，风调雨顺，罗汉的法力一定能令国王和军民满意。

“是不是啊？国师？”波旬在前面跑着，回头问徐徐而行的罗汉。

罗汉不语，一路沙弥和军民簇拥着，走过繁华的街市，经过威严的殿堂，穿过辉煌的楼阁，来到神圣的祭坛。

“真个是万众瞩目啊！”波旬叹，一望无际的人民像温顺的羊群一样匍匐在祭坛周围。恐怕，连国王都未必有这样的威望呢。波旬得意，盘算着等法事结束后如何向罗汉庆祝。罗汉下了驾，穿着锦绣袈裟，缓缓地一步步走上祭坛，波旬亦想像平时那样跟着罗汉。罗汉却忽然挥袖，拂走了波旬。

波旬跌倒在地上，一时愣了。只看见罗汉已站立在祭坛上，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霹雳在晴朗处炸响，响声过后，波旬眼中的罗汉不见了，只有漫天盖地的尘土散播在空气中。波旬知道，那是罗汉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证明。

波旬急了，忙伸手去抓那些尘土，可风先搜罗了下来拥进怀里，任波旬怎么抓也抓不到。

“我在这里。”波旬身后一声喊，他回头，竟见罗汉端坐在莲花上，冲他笑。

“怎么会这样？”波旬看着成了佛陀的罗汉，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些世来多得有你相伴，我才有了今日的金身正果。”佛陀说。

“我本意并非如此。”波旬道。

“我知道，我明白。”佛陀看波旬的眼神，不知是喜是悲。

“你怎么会知道？你又如何会知道？”波旬不信。

“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不过是一体两面而已。”佛陀微笑，如春风。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波旬喃喃，如灰尘。

宇宙天际，依旧风清云淡。

注：天魔波旬，梵名pa^pi^yas或pa^pman，巴利名pa^piya或pa^p。又作波俾掾、波椽、波、陂旬、波俾、播裨。经典中又常作‘魔波旬’（梵ma^ra-pa^p。意译杀者、恶物、恶中恶、恶爱。指断除人之生命与善根之恶魔。为释迦在世时之魔王名。若有智慧能观因缘种种过患。永断生死过魔界者。天魔尔时生大忧恼。因缘大海深广无际智者入中。譬如商主观察性相能解了已。即便获得一切种智。无上珍宝于诸咒中最良最妙。诸佛世尊于无量劫。修六波罗蜜集诸善行断众结使。据卷上载，波旬即欲界第六天之主。魔名为‘自在天王’。又名“第六天魔王”，此魔王常随逐佛及诸弟子，企图扰乱之；而违逆佛与娆乱僧之罪，乃诸罪中之最大者，故此魔又名‘极恶’。――《无明罗刹集》、《太子瑞应本起经》、《大智度论》

王重阳lp

9年10月2日起稿

9年10月14日完稿

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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