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学的，平叔。”敖乾的回答很肯定，语气却总嫌清淡。

究竟学得如何，敖平也弄不明白，每次试他功夫，明明都又有长进，但心里总是隐隐觉得敖乾学武只是在敷衍，尽管他搞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他很确定。

“你们少年人知少年心，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跟我说说？”敖平经常把杜军扯到后院问。

“他没想什么呀？天天看书，很好学，很用功。”杜军的回答不像是在说谎，而且他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他学武之心要有你三分，我也不必这么担忧。”敖平摇头。

“嘿嘿，我哪算有多大的学武之心？前天你教我的那一招这样、这样、这样的，我到现在都没练会。”杜军说，开始摇头晃脑，连比带划，“按道理来讲，我的内力从这里运行到这里，再在这里汇集，应该没错，可是一掌打出去，那快小石子应该向左飞出，但现在却是朝前直飞，总不对劲。到底这个地方出了问题，还是……噢？莫非应该这样，然后这样，再这样，对吧？”

通常情况下，等到杜军这一通演练完成，敖平早已背着手，走进后院，把门关上。

这就是杜军和敖乾不同的地方。

有时候敖平倒真希望敖乾能像杜军这样，以学武为乐，以自强为上。

可是，敖乾毕竟不是杜军，他身上总是透着那股与人保持距离的独立气质。

“我倒觉得，这事换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或许可以看得更通透一些。”世事在他眼里自有另一番看法，虽然偶尔还会露出一些孩子气，但这些看法的内在逻辑和道德评判，总是那么自成一体，乃至无懈可击。

“这不是王爷么？太像了！”有时敖平产生错觉，以为正在说话人不是这个十七岁的乾少爷，而是当年傲世独立的敖王爷。

也许，正因为如此，敖平自然而然对敖乾保持住了当年的王府之礼。

首先，不干预敖乾生活起居。

敖平很惊讶地发现敖乾的作息比成年人更有规律，这是以前在王府没有注意到的，至少那时候没有如此明显。敖乾早起早睡，饮食清淡，极少得病，血气精力都堪称完美，好像天生就懂得养生之道。

“想不到啊，我口口声声说要照顾于他，却反倒总是他来提醒我，要饮酒有度，要适减肉食，多食蔬菜瓜果。唉，我若有这样一个儿子该多好！”敖平年轻时错手逼死心仪的女人，发誓终身不娶，不想晚景渐至，却能在敖乾身上体验到几分僭越的天伦之乐，心中越发感激上天恩德。

其次，敖平给予敖乾足够的个人空间。

“他毕竟是小王爷。”在敖平眼中，敖乾永远是小王爷，所以在专门辟了一个别院，除了负责伙食几个的老妈子，不准外人进入，连他自己也尽量不去打扰。又因敖乾喜欢读书，各种博闻杂记不拒，敖平把洛阳能搜集到的古今书籍尽数搬进他的书房，供他随意翻阅闲读。

“有杜军在，就不怕他一个人气闷。”杜军与敖乾虽性情不同，却大是合得来。

“读这么多书，莫非你还想考功名，为朝廷做事？”敖乾的记忆力和阅读速度都令敖平吃惊。

“不，我一来是好奇，世间事多有奇趣，二来书中总有一些古代智者的文字，能解答我的问题。”到后来他更是不满足于一些所谓的孤本古籍，转而钻研广大道法佛理的经义。

第三，敖平绝不干涉敖乾的行动自由。

敖乾虽然喜静，但并不讨厌出游。洛阳的牡丹、寺庙和石窟他都爱看，来了兴致还会去黄河边走走。

“陪你出来玩，倒像我比你年纪更小，你呀你，怎么说你！”杜军有时候也发牢骚。

因为敖乾的访游之心不同于杜军的东钻西窜，也有别于富家公子的趾高气扬。他更像一个低调而自得其乐的旁观者，悄悄地去，慢慢地回。却不知几时起，他竟与白马寺的启明老方丈，以及上清宫的烧火道人交上朋友，隔些日子就去煮茶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