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此后的提问和讨论不过一个多钟头,霍知非却累得像打了一仗,直到最后看见双方满意的笑容才算定了心。
临别前,那位胡子花白的总工主动过来寒暄。robin礼貌地同他握手,似不经意地侧了侧头。霍知非便道:“fischer先生说您前途无量,还说希望新材料能像报告里说的那样经久牢固。”
这一次,robin不复先前的严肃正经,甚至笑着讲回了中文:“谢谢您的褒奖。如果二十年前就有了这种新型材料,我想柏林墙就不会这么轻易被推倒了。”
送走外宾,霍知非悄悄松了口气,不防身前的robin回过头,“就这么紧张?他们说你之前从不怯场。”
鼻梁上的眼镜不见了,霍知非这才看清他的模样,眉目端正分明,丰神英姿地站在面前,微微低头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霍知非不好意思地笑了,“如果我说‘是’,会不会害总办的同事丢饭碗?”
robin愣了一愣,既而微微一笑,“当然不会。只要你说的是实话。”
“好吧。”霍知非摊摊手,“我承认,是有一点。”
“下一次会更好。”作为公司的一把手,robin的语气超乎她意料地客气,片刻后,他稍稍正了脸色,“不过,最后的那句为什么不翻给他听?”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霍知非心知肚明。方才,她自作主张掩去了那句关于柏林墙的调侃,又加了几句客套话补足时间上的破绽。显然robin对德语一窍不通,但言谈间的洞察力足以让人惊讶。
“抱歉没有征得您的同意。”她坦然道,“我个人觉得,在这么正式的场合,容易引起误解的话还是不说为好。在有些人心里,柏林墙还是个敏感话题。”见他仍是不解,她有些为难地比了个手势,“要知道,有时候,德国人的脑子……呃……是方的……”
她的话引得robin笑出声,周遭却突然静下来。尚不及霍知非意识到什么,robin已又笑道:“难怪老fischer和其他几位上了年纪的工程师不愿意学英语。”
她恍然大悟,不远处的姚雁翎已快步朝他们走来。霍知非见状,识趣地退后半步,“姚小姐来了,您先忙吧。”
“phyllis,”他并不回头,只望着她问,“你跟所有人都那么客气么?”
霍知非不明白怎么就转了话题,更不知道他意有何指。
“这个房间里的人,只有你对我用敬语。”
原来如此。她笑着同他解释:“我只是不太习惯对着一个中国人喊他的外国名字。”
“robin——”姚雁翎的声音近在咫尺,“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说完便静静地看着他俩。
就在霍知非意欲告辞之际,robin向前倾了倾身,低低一笑,“你可以叫我祁隽。”
残念(1)
经此一役,霍知非被公司“传召”的趟数渐渐多起来。除了去技术部帮忙,大多时间在替祁隽一个人干活,甚至是私活。许是兼职没有太大的压力,祁隽在她眼里并不如同事们形容的那样漠然寡言不可接近,反倒觉得他谦和实在,没有太多总经理的架子。
布置任务时,他总习惯说一句:“phyllis,麻烦你。”碰到需要修改返工,也会同她商量:“你看这样是不是更好……”稍有闲暇,找个话题就能聊上几句,甚至在肯定她的工作时不着痕迹地赞说:“t大果然人才济济。”
凭心而论,同样是工作,比起在海德堡为某个基金管理公司打工,她更愿意为祁隽这样的老板效劳。更兼祁隽有赴美的背景,在涉及到英语语法和用词的探讨中常使她获益匪浅。
不知几时起,霍知非开始成了大家口中的“御用翻译”。她兀自不觉,直到jenny私下调侃说:“phyllis,我真喜欢看你和robin在一起。”
霍知非莫名其妙,jenny朝她笑得意味深长,“那样fiona的那张脸就没工夫拉得老长,变绿还来不及呢。”
fiona就是姚雁翎。霍知非这才明白过来,“你是说……”
“fiona是和robin一起从美国回来的。一双眼睛长在头顶一样,一进公司就把郎才女貌的舆论先造起来,还真以为自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那点司马昭之心也太小儿科了,还当旁人瞧不出来。”
霍知非知道jenny一向当她自己人,但又不愿论人是非,只好笑着截住话头:“应小姐,你都是当妈的人了,要不要这么八卦啊?”
jenny显然误解了她的话,“这怎么是八卦,我是不忍心看到极品帅哥落在这种女人手里。”
家里美人林立的霍知非下意识摇头,“帅么?我怎么不觉得,他有段……”才发出半个音,她骤然回了神,险些咬到舌头,立马改口,“有东健帅么?”
jenny一愣,“东健是谁?”
“张东健都不知道。”她趁势抽身,“不跟你说了,我还赶着回家呢。”
相较工作上的顺风顺水,目前让霍知非最为担忧的还属段至谊的病况。
随着多次放化疗的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