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哈尔滨大概要花上三十多个小时。
火车隆隆作响,天色渐黑……
对面的初中生由倚着桌面改成了倚着床铺看漫画,渐渐的往下滑,扑腾一声整个身子滑了下去,转眼间已经睡着了。
那本漫画书啪的打在了地上,随着火车颤动着,时而因为大的振荡而滑出一些距离。
当它躺在我脚下时,我捡起来翻看。
犬夜叉?
封面上端坐着一个银色长发尖耳朵的生物,搔耳朵的动作像极了狗。
“喂!你拿我的漫画书?”男孩突然醒了,发音很好听,他的卷舌恰到好处,说话像是一种艺术。
我把书递给他,说,“掉在地上了”,他拿过书睡眼惺忪的看着我,我又说,“为什么不叫狗夜叉?”
男孩嘀咕了一声,躺回床铺:“我怎么知道。”
想来却也问得无聊,我脱下鞋也倚着床铺,发呆。
火车到了一站,‘呲’一声停了下来,在惯性作用下已人还我的衣服里边掉出来一个东西。
我抖了抖白色的被子,一个纹有白色花藤的mp4掉了出来。
音频文件里只有一首歌,笔笔的《别爱我像爱个朋友》。
插上耳机,唱的人竟然是已人!
也对,他是学音乐的,我想起他当初说的话,罐儿做画手,我做歌手,等咱出了名你就画我去卖钱,一夜暴富。我说,那还画什么啊!我把你拖到大街上,摸一下五十抱一下一百,我就坐在旁边收钱。他夸张的笑,说,那我干脆去裸奔吧。我就说,那不行,赚不了钱还得被抓!
想着想着,浮出久违的笑脸,一曲终了却不知。
于是反反复复的播放,读懂了他的心情,别爱我像爱个朋友。
心情复又沉重起来,感受和已人在一起的幸福的同时我亦感受到娜子的绝望,已人俊美的脸和娜子苍白的脸渐渐重叠,我怕我会疯掉。
起身去列车的厕所洗了把脸,镜子里,残留在脸上的水蜿蜒而下,猛然间一张满脸是血的脸出现在我的身后!我被吓的后退好几步,直到撞到一个肉体,顿时血液倒流冷汗直冒。
“有纸么?”是对床的初中生。
粗重的喘口气,我回过神,故作镇定的转身看他。原来是流鼻血了,我还以为是娜子的鬼魂!
“你等等。”说着便跑开了。
我跑了两节车厢,终于有一床没有睡觉,女人拿给我一包面纸,看我的眼眸聚集了异样的亮光,胜似窗外的星空。这让我想起了娜子看我的眼睛,充满了爱慕。
我落荒而逃。
男孩专注的拿纸团堵鼻子,鼻头被揉的粉粉的,明黄色的灯光柔和的洒下来。
“谢谢。”他很认真的说,鼻子里塞的两团纸使他看上去有些滑稽。
他忽然说:“姐姐笑起来会更漂亮的。”
我淡淡的笑了,第一次有人辨出我的性别,不禁惊讶于他的观察力,“你也去哈尔滨么?”我问。
“恩”,他应了声,脸上带了笑意,“我去哈尔滨证实一下我同桌的话。”
“什么话?”
“流出的鼻血会结成红色的冰柱。”说完,他哈哈笑了起来,嘴角咧得很大,无忧无虑的样子。脑海中浮现春风拂过河岸的画面,柳树摇曳生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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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男孩聊了一会儿天,得知他叫做小景。
车厢内早已熄了灯。
我插着耳机,一遍一遍的听已人歌唱……
睡梦中,我看见了小时候的我,头发很长。妈妈说我像长发芭比,我不懂,妈妈就给我看芭比系列的动画片。幼小的心灵装满了美好的童话,班里的小男生总是被我当作王子。
可他们毕竟不是王子,个个调皮的像里面的恶毒皇后,他们将学校操场上的苍耳丢在我身上、头上,放学铃响便一哄而散。
幼小的我一个人站在滑梯边扯苍耳,苍耳紧连着头发,扯得生疼。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泪水沾湿了衣襟……霎时,泪水变成了血水,大片大片的殷红刺痛双眼,天地开始旋转,阴暗之色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血水慢慢浮现出娜子狰狞的笑脸,我用力闭上双眼,却听见尖锐的笑声,转而慌乱的堵上双耳……粘稠的血腥味紧接着扑鼻而来,冰凉冰凉的触感顿袭全身……我疯狂的跑起来,俨然坠入恐惧的深渊……
“你怎么了?姐姐……”,一双温暖的手晃动我的肩膀,“姐姐……”
疲倦的撑开双眼,小景紧张的望着我,四周仍是一片黑暗,不时传来上铺的男人的呼噜声。
缓了下来,我对他说:“做了个噩梦,没事了。”
“把你吵醒了吧,不好意思了。”想了想,我又说。
他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床铺睡下。
mp4已经自动关机了。
按了电源按钮,幽蓝色的开机亮光散射出来照在眼前一晃而过的人影上面,像极了娜子的身影。
‘嘎噔’一声,我仿佛听见脑中神经崩溃的声音。
我用力扯过被子裹住全身,瑟瑟发抖,闭紧双眼却再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