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面对白若水惊愕的目光青蔻依旧淡淡的,声调也是冷淡如常,“青蔻虽不才,幸而父荫福泽,倒也衣食安稳。旁人所重的神兵在我手上不过是拿着好玩,若非有此能,倒也嫌它过重了,如今借花敬佛,解了白庄主之忧,也算是小小回报了。”说着勾唇轻轻一笑,“当日原是想借此和白庄主做个交易,可惜主不随客便,今日且将就一下吧。”
听出她语气中的淡淡讽刺,白封不禁讶异的望向上方——只见原本脸色惨白的白若水此刻已是恢复了平日的神色,只是神情略有黯然。
“既然胭脂能解此毒,那软金散怕也困不住你,为何一直留下呢?”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惑。
青蔻冷然一笑,“白庄主说这话倒可笑了,我们孤身在外,势单力薄,又能如何呢。”当日所吃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药丸,不过是让人一时虚弱无力失去武功之药,她原不擅武,且一直被困在阵中,即便武艺在身又能如何呢,在没有得到若弦语安全的消息前,所有的行为都不得不慎重。
有的时候,武艺并非能决定一切。
白若水略为尴尬,想要说句什么来弥补一下,在青蔻那冷然的目光中终究说不出口,长吸一口气,暗自苦笑,“如此多谢楚姑娘了。”
见青蔻既已事毕,寒走到青蔻身旁,携了若朝白若水略拱手,“既然如此,我等也不打扰白庄主了,就此告辞。”
“啊——”不仅躺在地上的众人愣住,连白氏兄弟也免不了呆愣当场。四目无意识的看了看厅内的一片狼籍——中了相思入骨的毒已去疗伤之人姑且不论,连不知何故也吐血倒地的三个老者,没半点解释?看那付要死不活的模样,想必也待不了几个时辰了,那他们见阎罗后岂不是做了个屈死鬼?连屏风后那一堆横七竖八躺着的暗哨也不解开穴道?况且轩辕浦虽已离开但门外人马可不是一下就能撤走的,他就如此放心?经此一役,落月山庄自然名声大噪,他,难道就不做点什么吗?好歹,也收拾下吧,场面话也不说上两句?
这般轻易就走啦,啊,那,满室的凌乱,还有此后的麻烦琐事,他竟然就撒手不管——
“我不过是来接人,既然事情已了,何必多留呢?”瞄一眼,知道他的讶异,淡淡的说着,的确是很充分的理由。
白若水看着他依旧一副淡然,咬牙。“白某不才,但请叶庄主赐教。不足之处,还请指点一二。”并非是他自取其辱,而是,经此一乱,庄内的事也就乱了几分,当场躺的三名老者均是多年的长老,即使事先猜着了几分,然,还是,心下茫痛。况且,这余下的事,也需要他施与援手,没了他的解药,怕是搁得久了,那此后就——不过,自己这样设计他,恐怕,这诚意也就低了几分吧。
“长江以北的生意。”见他如此干脆,寒也不含糊,回身,笑吟吟道。
——啊——一时不曾意会到他语意,白若水愣住了。
“我可是商贾之人,一身铜臭,怎能与白庄主清风高节相提并论呢,你不必客气。”斜睨过去,我就是强买强卖,由不得你答应否。哼,我可是个小气之人。此话一出,若略有疑惑的看了看寒,虽然眉目依旧如常般冷淡,但那一抹笑谑却真实的露出他难得的孩子气心态,不禁一笑。
听出他的淡淡嘲讽,才知道此次果然得罪叶笙寒过深,才会至此地步,白若水脸色数变,古怪万分,半晌,才长叹,“好。君子一诺。”白封在他身后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这个时候,的确,这法比较妥当。否则,连带下来,百年基业,恐会毁于一旦。那三人苦心经营数载,也不是那般容易收得回来,而且,看他们这样快便能发动,定有所持,自己这方才刚稳了脚步,自然是略输一筹了。还有江南众位大家的内部问题也需要他的援助才行,否则,不仅半江生意,连江南的生意也得拱手让人,这样只能——看来,此次确实是自毁城墙了,不过,也亏了这番算计,只要和落月山庄搭上关系只怕今后的生意会更容易些吧。这些想法不过是转瞬之间,微迟疑,也拱手道,“如此,多谢叶庄主了。”
寒赞叹的看了看他,不愧是一方霸主,能伸能屈,何愁大事不成呢,既然如此,帮便帮吧,自己也得到些许好处了。
转头,开口,“传信给庄里,叫两个主管过来,该做的事便做,该给的便给。”站在门口护送若过来的两名侍卫应声。事情已了,正打算离开,眼眸一转,恰对上一双不甘的眼,微愣,还是好人做到底吧。轻轻开口:
“前辈,不知当日家中长辈可曾教导,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可轻取呢?”
——原来是那枚价值连城的离人珠。难道,那时他就计算了今日之事了,白鹤陵心头一愕,低吼道,“你竟然知晓我不是真正的白鹤陵!!我哪里露了马脚??”心底寒冷无比。他可是隐在一旁观察真正的白鹤陵足足五年之久,对自己的模仿技艺信心十足,才来个李代桃僵。但,他与叶笙寒可是初次见面,怎可能让他看出自己的真假呢?相比旁人的惊愕,他可真的是冷汗淳淳。毕竟,在清翎山庄隐了数年,计划了此事足足十年,还不曾有人怀疑过他,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竟然会!!
瞄一眼过去,寒淡然道,“你是不是真的我倒不清楚,然而,一个以珠宝小厮起家的人,又怎么可能把珍珠拿在手上观测呢?”他才不相信白若水不会觉晓这事,不过是没半点证据才放任他得意,也可以借此探出他身边之人——不过,转念一想,那次出门,白封也在一旁,马上就领会了,冷然一笑,要说是谁看顾谁还真是未知之数呢?
——原来,竟是如此。白鹤陵黯然倒下。
首脑已伏,剩下的,也免不了几番手脚,打探,拷问,刺看,端看的是手段了。清翎山庄既能誉为江南第一庄,段有些能耐,自然不需要为他多操心。至于白若水嘛,寒微微瞥一眼,神色虽黯淡,然眉宇间的自傲还是存着几分,这些累赘杂事肯定难不到他,也正好籍着这些分散些多余的心思吧——在他开怀前,忙碌些是好事。
“叶庄主,白某厚脸,有一事相求。”白若水自是非常人,纵有失落时也很快便振作起来,身为一庄之主,自没那懒散轻松一直沉埋悲伤心事的自由,俊容一肃,朝寒拱手。
“不知所求何事,白庄主不妨说来听听。”略略一瞥,然,能不能偏帮就看看到底是何求了,况且,既然应允了那日那个聪慧的女子自不好食言,若是不难的话,倒也无妨。看他如此肃容,寒也不免起了分好奇。
口里说着,眼角余光瞄了瞄屏风后的一个娉婷身影——还是忍不住走了出来啊,怕我会食言吗?微微一笑。
“相思入骨,如何解?”说着,眼神黯了下去,在说话的时候瞄了瞄青蔻,果然,她没把半分注意放过来,在意的依旧是他——即便是相思毒解了,恐怕,这相思,也永无解脱的一日吧。
“那毒?自然不碍事,一个石榴吃下去便好了,只是记得把籽也吃下去罢了。”寒看了一眼早就愕然无法言语的白若水,淡然道。
石榴??——解毒??——不是如此简单吧,虽说是寒冬,但清翎山庄好歹也有一方之名,寻些不常水果还是能的,只是,这毒,也解得好生容易啊。他的半江生意,送得比流水还快啊——好不屈人啊——
然,一对上寒宁静至极的冰眸,忿忿不平的心也冷了下来,心底对自己苦笑不已。他原本就没错,是自己设计他在先,他为何不能回已一报呢?这就是自己自作自受吧——长叹一声,拱手,“叶庄主,此事白某记下了,他日定然回报一二。”
“好说。那么,就此告辞。”回以一礼,这次当真转身而去。
厅内众人彻底无言。
原该跟随若离开的弦语此时却缓步走向前,立定在白若水的面前,面对他的诧异眼神,一笑,“多日照顾,若水此恩,我永难相忘,然而你为何——”语音带了几分颤抖,微低着头,肩也耸了耸,似乎带了几分哽咽之意。
众人正不解他突然说这话用意何在,忽的,弦语紧握拳,凑向前,以极暧昧的姿态在他唇边掠过,只是将触未触,但被他以身影挡着的众人自然看不清。被他此举吓着的白若水愣在当场不知所措,这个玩笑,可开大了吧——朋友之——那个,他怎敢欺啊——
“砰——”一记暗拳过去,“这是你欠我的,此后,我与你不再相见——”说着,双手覆面,踉跄走到若的身旁,低着头——一副爱恨难解的神伤至极模样——实质上是笑得不能自己,抬头的话就露陷了。若也装模装样的拍拍他的肩——寒略抬目,淡淡扫了眼厅内众人古怪万分的神情,默然无语,这个若,还真的爱记恨啊,不过,罢了,他高兴就好。
倩儿愣住,就她一直以来的观测,怎么也看不出他们之间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啊,难道是来清翎山庄的路途上?心底虽有怀疑,脸上还是神色不变。她不过是旁观者,这其中的纠纷自然不会插手。
不过,想到某事,忙快速移步过去,微微一躬身,“公子就要离开了么?”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有缘我们定能相逢,后会有期了。”若笑了笑,抬头,坐在上面的白若水依旧一脸的苍白,刚才的恶作剧令他心情舒畅许多,自然也就开怀不已,很是耐心的调侃他人。
……“公子——既是如此,不知可否允倩儿跟随?”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顾问着自己在意之事。
若讶异的看了看她,倩儿垂眸低首任他打量,略思量,回头看了看弦语见他张嘴想要问什么,眸色一动,已是明了,伸手止住弦语的问话,朝倩儿点头,“若是姑娘可以自主出庄,有何不可呢?”
“……多谢公子。”果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并非这个庄子的女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