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越凌愣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若似乎只当自己说了句天气真好一样,依旧含笑望着他,琥珀色的眸子映着窗外的明媚阳光,流光异彩,蛊惑至极。
“我已经无法离开了。”对视半晌,越凌黯然垂眸低首,早被折去双翼,如何离开得了呢?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然,他不敢冒险,不能再连累他人了——那滩永不干涸的血迹再次生生的晃于眼前,身子微颤,无力的躺在身后的软垫上,幸而之前就是这样的姿势,这样子暂时也可以瞒得过去,手握得紧紧的,越凌暗暗叹口气。
却没料到那苍白的唇早就出卖了他真正的心声。
“越大哥,你在这里多少天了?”若没有看到他虚弱的模样般,轻笑走过去,坐在软榻边,伸手抚着那有些发黄的青丝,动作轻柔。
“四年六个月零八天。”不知他问话的意思,越凌闭着眼放纵自己享受那难得的温暖。
记得这样清楚,要么就是太幸福,太在意,所以才会记得;要么就是太屈辱,太黑暗,而不得不去记——而他的情况嘛,看来是后者。
“越大哥,你想离开吗?”
“我——”再度轻柔的问话,里头的意思却让越凌猛然睁开眼,看着那双无辜温润的眼睛,本来心头是满满的怒气一下云散烟消,他为何要对这个如此单纯善良的男孩出恶言,而又如何舍得呢?本来已经一身污秽的自己能偷来片刻的温馨早该满足了。
过去也不是没有人来劝过自己,不是被自己冷淡打发就是恶言轰走了,没有经历过地狱的人,凭什么摆出一副慈善面孔来劝自己曲就那人身下,为什么就没人问过他可是自愿呢?唯有这两人不同,他们是真正的不同。
不是来劝,也不是想作什么,只是单纯的和自己聊天而已,而自己能如此卸下心防和人聊天,自出谷以来怕是首次了吧。
想了良久,终究无奈叹气,“你们回去吧。”
“越大哥,你想离开吗?”
“……”
“越大哥,你想离开吗?”
“——想。”一滴泪,无声无息,缓缓落下。
埋在心里最深处的愿望,即使是梦也不敢不能喊出来,因为那会使他遭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他清楚得很,如今,却被人轻轻然提起。
有些事,轻若无,有些话,重千斤。
“嗯,既然是越大哥所愿,左右我也闲得荒,不如就应了你所求吧。”若浅浅一笑,仿佛刚才那咄咄逼人的问话不是他说的一样,弯腰,从靴子里拿出一柄赤黑的匕首,一挥,“叮叮——”清脆的金刃相接声。
若低头看了看依旧完好无损的褐色链子,颇为困惑的回头,“寒,你不是说过沧海是上古奇器,可以削金断玉的吗?为什么我用起来一点反应也没?”还以为自己的动作很帅气呢,嘟嘴,有些郁闷。
“上古奇器对上万年寒铁堪称棋逢对手,你说他凭什么放心陌生人进出呢?”寒走近,接过若手上的匕首,这不过是给他防身所用,对付一般的武器是足够了,但此刻,还是让他用上一些真气来提高切割力吧。
“……”
“多谢二位相救。”越凌看着那禁锢了自己几乎一辈子的铁链缓缓断开,心里万般情感涌上心头,不知是喜是悲,唯一记得的是自己直接跪倒在地,今生衷心的第一次道谢,甚至当年师父的救助也没得到他如此真切的感谢。
“不知道就罢了,要是被莫荇知道这事,我还不生生被他烦死。”若吐吐舌,伸手把越凌搀起,还是不习惯这里的人动不动就下跪的模样,“既然如此,就随我走吧,美人——”
——寒看着他的安慰,嘴角无力抽搐。再看看不知所措脸色诡异的人,手不知该松开还是继续被人捉紧,上前拉过爱玩闹的手,“别在意他的话,他就是爱闹。”回头淡淡道。
“……多谢。”看着前方宁静的两人,想了想,开口道谢。
原来不是所有的触摸都会让他产生恶心感的。
中午的阳光,明晃晃的,有些耀眼,炫目暖意洋洋。
大厅中央,孟知秋望着眼前站立的三人,手上白玉杯有些颤抖,眼底冰意渐渐堆积,嘴角勾起一道冷笑,声音冷意阴沉,“你们是说,要带走凌公子。”孟家人都知道,那是孟三小姐生气的模样,可惜,厅内的三人似乎完全不清楚,若还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