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上,文武群臣,虽然大多并不是武林豪杰,但是人人皆有好奇之心,乍闻江湖之上,如此离奇诡异之事,虽不知光明尊者,是何等样人?这血神经,究竟何等凶邪之物?却见知情人闻之,都不自禁流露出恐怖、畏惧之心,又听这主教娓娓道来的惊险情节,不禁心向往之,恨不能见识一下,这个威震天下的大魔头——光明尊者,是否三头六臂,青面獠牙,与传说中一般神奇恐怖。
那主教的失态之举,历时极短,神态变化,不过瞬息之间。只是这蛛丝马迹,依旧没有逃过周天子的神目如电,他心中疑窦大起,只觉这主教言语之中,多有不尽不实之处,不过对方并非罪犯,纵然有所隐瞒,自己也无法审问。天子口中敷衍道:主教,一片盛情,朕心领啦,只是,那场瘟疫之灾,早已过去多年,死尸也都焚化,就连与病人接触的物件,连同房舍,都已付之一炬。就是想查,只怕也是不能啦。
主教,说道:那吸血魔鬼,修炼之时,能产生一种奇异的血蛊,飞散出去,遇到伤口即能感染血液,自行生长繁衍,直至将感染之人兽血液耗尽而亡,方才飞离宿主,血蛊吸食鲜血愈多,魔力愈大,修炼血魔之人的功力愈强,更奇的是,这种血蛊,即便不能寻到宿主的伤口,进入血液系统之中,还有奇强的休眠能力,蛰伏多年,只要条件成熟,仍能作祟。陛下,万不可大意,若是当年有人接触病人,却未发病,混迹人群之中,早晚后患无穷。
了凡禅师,忽然开口说道:主教担忧,并非杞人忧天。数十年前,峨眉山下,偏远山村之中,忽然爆发奇异的瘟疫,这瘟疫,传播极快,不久便波及大都附近乡村。老衲的师傅大虚禅师,察觉异样,邀请各派剑仙,奇人异士,齐聚峨嵋金顶,明查暗访,终于发现血魔的踪迹,只是其时还无人知道,那便是魔教的光明尊者。一场激战之后,虽将血魔击成重伤,却还是让他逃了。老衲的师尊,正是因为与这魔头对了一掌,中了这厮暗算,身染血蛊之毒。为防止血蛊成长,危害人间,师尊留下遗言,交代后事之后,便以自身三昧真火,将血蛊炼化,涅槃圆寂。那一场血瘟,虽经众侠一起努力,平息下去,只是光明尊者,依旧下落不明。老衲,驻锡天龙寺,多年暗中察访,也是徒劳无功,好似此人已经重伤而死一般。不过,他若不死,只怕此时伤势已复,魔功已成,那时只怕天下又将遭遇一场灭顶之灾。
这老和尚,言语极少,今日一反常态,说了这多,已是从所未有,虽将其中一场激斗,轻描淡写,一言代过,众人听在耳中,也足可想象当时激斗之惨烈,那大虚禅师,佛门大德,道行之高,已是大阿罗汉的境界,兀自死在光明尊者之手,即便暗算手段,过于卑鄙,那血蛊的阴毒,想来犹自使人毛骨悚然。
齐孟尝,其时,还是一名带兵的将军,结识了江湖之中许多奇侠,那时,峨嵋派的李出尘与青城派的任逍遥,刚刚出道不久,因为张拙的渊源,与齐孟尝都是好友。当年也曾参与诛灭血魔,故此齐孟尝,对于其中内幕,略知一二。他知道自己恩师张拙,为了降服血魔,特意上天山绝顶,拜谒无涯子,借来天山派的镇派至宝阴阳镜,集合六大门派的精英之士,更有许多世外高人,暗中援手,方才将一场大祸,化解无形。饶是如此,大都附近也是横尸遍野,十室九空,川中人口因此锐减。不料朝廷依旧不理百姓死活,穷奢极欲,横征暴敛,终于激起了民变,齐孟尝也正是在此情势之下,率军兵变,攻下大都,建立大周,成为一代天骄,开国皇帝。此是闲话,咱们一带而过。
齐孟尝,虽然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这江湖之中,剑侠与神魔的争斗,却非王权所能约束,他建国之后,消弭五大宗教之间的矛盾,团结天下正义之士,不再因门户之见,自相残杀,无形之间,却也起到抑制魔教势力发展的客观作用。不过魔教中人,行踪隐秘,组织严密,武功魔法,也非常人能敌,就算齐孟尝有心想要将其铲除,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今日他听闻这般危机四伏的情势,也不禁为难,只得向三位宗教领袖,轻声问道:各位大德,皆是一派教主领袖,不知对于此事,有何良策?
主教也侧身,对三人说道:我自经死里逃生,多年潜心研究吸血鬼的相关资料,也知道血魔,并非不能克制,天地之间,有几种异宝和法术,都是它的克星。基督的血衣与圣杯,就是其中的二件,不过这两件却非攻击性的,更多的作用,在于保护和治疗。
西戎王子,此时听说这二件宝贝,有如此神效,不禁大动心思,暗道,这修道士,为何从不对我细说这二件圣物的神效,定是有心私吞。这血衣,也就罢了,那圣杯,对我大有作用,用来强壮身体,壮阳补肾,其功效当远在‘伟哥’之上,到时让那些夫人小姐,都拜倒在我胯下,大呼投降,岂非绝妙?他愈想愈美,脸上浮现出淫邪的笑容,对于什么血魔,再不关心,只想回去之后,如何将圣杯,弄到手中。
主教,继续说道:我虽然研究已有心得,了解很多关于血魔的知识,但是,也是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此来,也是为了取得大皇帝陛下的支持,和大家联手,共同调查此事,希望可以找出那个漏网的吸血魔鬼来。
座上的三位宗教领袖,闻言纷纷点头,言下均表示赞同,天子,见这三人,均同意援手,心中宽慰,微笑道:那便有劳大主教了,朕的授业恩师张拙真人乃是道教领袖之人,当年曾教诫朕说,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本是一家。天下修道之士,虽然各有教门,其根本宗旨皆是教人为善,皆因法执成障,形成门户之见,互相对立,至于仇视,甚至自身教宗,也是分出派别,四分五裂,自相残杀,才为魔教所乘,各个击破。使天下正气大伤,魔教势力日增,以至生灵涂炭。如今大家能和衷共济,共抗魔教,实乃天下万民之福,朕欣慰之余,自当全力支持,提供一切方便。
主教,闻言大喜,谢恩归座。天子,见王子满脸笑容,正自走神,不知再想什么?便轻轻咳了一声,故意问道:王子殿下,另一件珍贵礼物是什么呢?问了两遍,王子犹自走神,嘴里忽然冒出一句:温妮,我的甜心,无数男人都从你的床上败下阵来,如今我有了这宝贝,看你还不投降……他浮想联翩之下,用母语说出自己一段风流韵事,于这朝堂之上的庄肃氛围,极不协调。追究起来,此等暧昧不雅的言语,已是大不敬之罪。北狄汗王吓了一跳,见他失态,看在他父王面上,忙伸手捅了他一把,王子腰间一痛,惊觉过来,忙问道:王叔,你为何打我?
詹姆斯汗王,低声说道:大皇帝陛下,问你另一件礼物是什么呢?
王子闻言,脑海之中,温莎夫人白皙香软的胸脯忽然消失,取代美人丰乳的却是两只凶猛的野兽。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向天子说道:陛下,我听说中国古时候有一只孔雀,落在奇怪的山上叫,于是中国的国王,成了天下的王,拥有了其他国家无数的财宝,还有美丽的女人。他说到美丽的女人时,温莎夫人宛转的娇喘,又在耳际响起。他心中联想到占有天下女人的无比艳福,不禁艳羡。
不过,他这个‘孔雀落在奇怪的山上叫’的典故,却令所有人不禁疑惑,天子眉头微皱,不知王子说的是哪一朝的故事,问道:诸位爱卿,可知王子说的是何典故么?
武将,读书不多,不知道也不奇怪,可是文臣,也是大多面面相觑。张廷璧与云儒相视一笑,互相低语印证,只听云儒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当是‘凤鸣岐山’的误释,这是中国家喻户晓的典故,说的是周文王当得天下,天现祥瑞,有凤来仪,近代中西文化交流,我国大量典籍,也被译成外文,不过中文诗词成语,内涵丰富,翻译成外文,很难达到信达雅的标准,时间一久,其中错误,难免以讹传讹,故此凤凰变成孔雀,岐山变成奇怪的山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赞同云儒的分析有理。天子一笑,暗道:不错,中国神通广大的孙行者,到了西方成了一只滑稽的卡通猴子,《水浒》之中的恶毒潘金莲,在西方人的眼中,只怕是一个大大的追求女权解放的光辉形象。他对王子的历史常识错误,也不计较,反而笑道:王子,难道贵国也有一座奇怪的山上,出了一只会叫的孔雀么?
群臣,见天子幽了王子一默,也不禁莞尔。王子,生平第一次,知道了‘凤鸣岐山’的真相,大长见识,心道:原来在中国奇怪山这个地方叫的是凤凰,不是孔雀。我只见过孔雀,却不知东西方的凤凰,是不是一种鸟?
他心中胡思乱想,口中却接道:虽然没出会叫的孔雀,但是山中却发现了两只奇怪的野兽。我国学者,遍查书籍,也不知是何动物?我父王,把它们作为国礼,献给陛下,临行时说,大周人才济济,定然有人能够认识,就算无人认识,我国的大学者西华李,如今正在大都科学院供职,我国许多珍贵的典籍资料也在这里,故此不论如何,定能有人识得。等我回国,再将答案告诉他。
王子,一抖包袱,却将众人好奇之心勾起,不禁都想先睹为快。
孟威信,说道:西戎汗王,说的不错,我大周人才济济,大都人物荟萃之地,什么奇珍异物没有见过?请王子,把那两只异兽牵来,自然就能知道答案了。
王子,见说话之人,正是差点将自己推倒的武将,心中忌恨,故意挑衅道:那两只异兽,十分凶猛,只有我国无敌的勇士,方能将其降服,休说牵来,胆小之人,看一眼,也要吓得尿裤子。我劝这位将军,还是不要看了。
这王子,十分狡猾,借机报复,他说话语气虽然客气,言外之意,却是说孟威信一见之下,便要尿湿裤子。这其实正是他初见猛兽时的经历,故此感同身受,神态充满真实。
孟威信,乃是历经战阵的大将,出生入死,经历大风大浪无数,死也不惧,如何能被一句话吓倒,他脾气火爆,被王子言语相激,顿时心头火起,朗声说道:什么无敌的西戎勇士,不过是我大周勇士的手下败将,他们不怕,老……我们更是不怕。王子,尽管把那猛兽牵来,看我大周的勇士,有尿裤子的么?
他被王子激怒,差点在朝廷之上,口称‘老子’,虽然及时收口,但是依旧一言一语,针锋相对,不给王子留下丝毫面子。
王子,听孟威信,说自己国中勇士,是手下败将,不禁大怒,决定要借两只猛兽让大周武士出丑,便命令随侍之人,将殿外广场之上,禁锢野兽的巨大铁笼,拉上殿来。
只听,那王子侃侃而谈道:我西戎,地大物博,山川雄奇,多有稀有之物,这次,我父王临行前,叮嘱于我说,天朝上国,和我国一样,也是人,什么杰,地,怎么灵……
他出发之前,西戎汗王命人给他准备了一份外交贺辞,令他背熟,他虽学习过汉文,但只限于常用对话,那捉刀代笔的文章,为求文辞精美,多用成语,他背了一两句,便没有了兴趣,丢在一边。他是汗王的心肝宝贝,一干西戎官员,怎好管他,劝了两次,见他不理,也就作罢。上朝之时,随行使臣只好叮嘱告诫他莫要多说话,见礼毕,只待使节念过礼单,参加大典观礼之后,就回国去。却没想到王子答应的好,来到大殿,却犯了争强好盛的毛病,这时为了显示自己国家,因为上帝保佑,故此诞生如此奇异的猛兽的光荣,把那篇背了两句的贺辞,搬了出来,惹得一干文臣武将晒笑起来。
那王子,听出笑声有异,羞愤之下,将本就没背熟的词,顿时忘到九霄云外,正待分辨,却一眼看到,刚刚下去的使节,率领两队西戎武士,用大车载了两个罩的严严实实的大铁笼子,拖到殿外。他一下子,来了精神,朝天子施了一礼,高声说道:陛下,这是我国勇士捕到的两只异兽,我父王说当年陛下将我西戎学者、图籍全数带走,因而我国国民不知此兽名字,因此,烦劳大周学者辨认,如果不知道,就请迁来大都的西戎学者在我邦图籍中查找答案。还我邦国民一个明白。
他这话,端的厉害,一方面,是将了周天子一军,倘若周朝无人认识,反要请出西戎学者来辨认,他西戎就压过大周一头儿。另一方面,齐孟尝当年采取茹三思之策,不取金宝,只将各国人才,图籍带回,当时,各国诸侯皆以为占了大便宜,后来,慢慢觉察吃了大亏。无奈木已成舟,只好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那西戎王子,这时说出,实在别有用心,想借此挑唆各国与大周的关系。
那齐孟尝,何等英雄,西戎王子的小小伎俩,他如何不知?闻言微微一笑,缓缓说道:王子过谦啦,西戎人才辈出,区区两只野兽,怎会不识?我大周,人才济济,自上而下,皆以道德礼仪为本,生物之学为末,虽然如此,我周朝童蒙之学,也设此科,借以明人与畜生之别。如人不知道德礼仪,只知倚仗科技之力,恃强凌弱,我人类的灭顶之灾,也就不远了。当年,西戎倚靠科技之强,蹂躏世界,却令天下诸国,有覆巢灭顶之险。我大周收其刀俎,岂只为我大周万民,实为天下苍生谋太平。
齐孟尝,此番话,柔中有刚,话中套话,那意思是说,三次大战,人类几乎灭绝,这西戎,实为始作俑者。各国科技,原以西戎为冠,故茹三思之策,实际只对西戎伤害最重。西戎,百余年来,称霸天下,各国无不受其挟制,大多心怀不满,怒不敢言。各国王公诸侯闻言,心中比较,思忖:这大周素称礼仪之邦,文化崇尚王道,较之霸道的西戎,实有天壤之别。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大家相安无事,要比起核弹满天飞的日子,好的太多。于是,对西戎王子,挑拨之词,皆不呼应。
西戎王子,见众诸侯,听完天子之言,脸上忿忿之色,雪化冰消,自己又讨个没趣,便悻悻说道:那就请陛下与诸位王侯,各位大臣,下殿观看。
齐孟尝,闻言起身,冲着座上贵宾拱手相请,大家随侍天子身后,文左武右,各按品级高低,排列而行,来到殿外。天子走近铁笼子不过三尺左右,就听的布幔之内,猛兽咻咻低吼之声,一股股腥臊之气,扑鼻而来。雷惊天,觉知其中必是凶猛异常的野兽,连忙挡住天子之前,说道:陛下,神勇天下尽知,但太子与诸侯百官,多不习武艺,一旦猛兽逸出,恐太子、诸侯与诸位大人有失,望陛下体恤群臣,就此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