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北,辩道:非也,此乃赏善罚恶,替天行道之举,怎么能叫敲诈勒索呢?
东郭西,也附和道:贤弟此言甚是。这天下之人,只要不作亏心事,敝帮纵然手眼通天,也是找不到他头上的。
南宫北,接道:正是,人做了坏事,若不受到惩罚,似乎天理难容,不过老天事多,只好交由敝帮代劳,我们收些辛苦费,也不过分。
梁上燕,见这二人一唱一和,俨然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慷慨侠义之态,不禁笑道:贵帮的辛苦费,最少也要千两白银,这的确比起手心朝天,来钱来得痛快。东郭长老,这件长袍,出自名家之手,怕没几千两银子,实难买到。南宫长老的这身行头,虽然新潮,也是价值不菲。二位这般奢侈,贵帮富有,可想而知,却还顶着丐帮的名头,四处招摇撞骗,实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
东郭西,听他称赞自己的长袍名贵,十分得意,说道:阁下,贼眼明亮,一点不假,一眼就能看出我这件不起眼的长袍,出自名家。我刚刚去逛‘俄尼玛’商厦,在罗马精品店中,花光身上所有的银子,费了无数唾沫,才买下。那个卖衣服的女子,甚是可气,虽然满脸堆笑,价钱却是一分不让。直似一眼看穿我口袋之中有多少银子,偏要把它全部掏光为止。后来,才恍然这商厦字号大有问题,这洋名‘俄尼玛’谐音便是‘饿你嘛’。只要有人进去消费,便要花光来人袋中银子,害得老子连晚饭都没着落,岂不是刚好挨饿。
南宫北,见他跑题,轻咳一声,打断他说道:大哥,咱们还是先将掌中宝,讨回来再说这衣服不迟。
东郭西,见梁上燕,正笑嘻嘻,望着自己,脸上一红,喝道:老偷儿,快将我的掌中宝,还来。
梁上燕,望着掌中铜镜,笑道:掌中宝,名字够新潮。这东西,我很喜欢,我已然付了银子,把它买了,干嘛还你。
南宫北,急道:你偷去的乃是最新的‘top’n型,岂是你这点银子,能买到的宝贝。
梁上燕,口中念叨数遍,忽然莞尔一笑,说道:你帮中之人,起名之学,倒是出类拔萃,什么‘top’n型,不过是‘你’的汉语拼音嘛?干嘛搞得像个舶来品?
东郭西,嘿嘿笑道: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这年月,本土货只要贴上洋商标,便立刻身价百倍,我们这个商标之义,乃是洋文中‘顶级’之义。既然是顶级的掌中宝,自然也是顶级的价钱。
梁上燕,笑道:你满天讨价,我只好就地还钱。银子拿来,东西我不要了。
这句话,大出二老意料之外,南宫北,将银票递过,换回宝镜,却见镜中影像,早已被抹去,不禁惊诧道:你怎么会使用本帮之中的宝贝?
梁上燕,嘿嘿一笑,也不解说,抱拳为礼,告别群雄,上了小轿,扬长而去。
滑稽二老,对视一眼,心知遇到了劲敌,他们生平第一次吃了大亏,觉得面上无光,只是自忖,两人合力一击,也未必能够胜过大名鼎鼎的崆峒三燕。今日虽然吃亏,丐帮追星门的影子,总可找出梁上燕的软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日后总会找回过场的。
南宫北,见到手的一注横财飞了,暗自叹息一声,手捧锦合,交于霍翔手中,说道:我们兄弟,数日之前,在大巴山中,寻到一片十里香,却被大群毒蛇所困,幸得令师与胡大侠,仗义援手,解了我们危难。令师,已然知道西戎设擂之事,托我带话给你们,先不要急于打擂,一来是那两只异兽,异常凶猛,非寻常武功可以应付。二来,还要借此立擂之际,将昔日剑湖斗剑,漏网的几个魔教余孽引出除去。最好,使二恶相斗,两败俱伤。目下魔教已然蠢蠢欲动,各派隐修的剑仙,也都派出门下弟子,下山行道历练,准备与魔教最后一场绝战。故此,这两只恶兽,总有高人,将其除去。各位,只要静观其变,千万不可莽撞行事。在下话已带到,令师的情,也算偿了。
这时,忽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华服之人,气势汹汹,登上正中高台之上,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大声叫道:犯规,犯规,你们打擂的武士,使用毒药,还有兵器,严重犯规,犯规严重,特别无耻,无耻特别。
这人正是西戎王子爱德华,他见猩魈昏睡如死,不禁大动肝火,不听劝阻,跑上台来,破口大骂。
人群之中,有人高声驳斥道:我国武士打擂,使用兵器,就是犯规,那狮虎猩魈,爪牙锋锐,赛过刀剑,却可以肆意为之,这岂非只许猛兽吃人,不许百姓抵抗,世上哪有这般不公平的道理?
秦回,闻听这人声音熟悉,眼神四处游顾,果然发现那日神秘失踪的老者,就在二丈之外人群之中,不过,却不见那绿纱掩面的绝色少女。
南宫北,闻言甚是气愤,高声喝道:你家这个畜生,还吃了老叫化子一只肥鸡,正是特别无耻,无耻特别。他故意将‘家’字,说的含糊,人人听去,好似在说,这个白人,是个畜生。
众人一阵哄笑,王子却未觉察,说道:这狮虎兽,是珍贵稀有的动物,不许旁人私自喂食,你这种行为,是不文明的。说着,他用手指着,日光长老,呵斥道:你这个老头,更加野蛮、无耻,使用毒药,残害珍稀动物,这是违反‘珍稀动物保护公约’的犯罪行为。我要告状,把你押到国际法庭,进行审判。
东郭西,正自憋了一肚子气,又被王子,当众辱骂,立时如同火上浇油,顿时火冒三丈,一纵身,便上了擂台之上。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大言不惭,扬言要治老叫化子的罪。
王子,洋洋自得,说道:我是大名鼎鼎,鼎鼎大名的西戎王子,爱德华!不是东西。
东郭西,嘻嘻一笑,说道:原来王子,不是东西。这就难怪啦?
王子,疑道:难怪什么?
东郭西,道:难怪,你这么特别无耻,无耻的特别。
王子,说道:你这个老头,怎么学我说话,你没有证据,就是诽谤,诽谤王子,是要杀头的。他用手在脖颈上做出斩首的动作,以示威吓。
东郭西,从怀中掏出一个账本,翻到中间一页,朗声喝问道:王子,要证据证明自己是特别无耻,无耻特别么?
王子,说道:正是。你要有证据证明我是特别无耻,才不是诽谤。
东郭西,嘿嘿冷笑,朗声念道:西戎王子,爱德华,为人贪淫好色,无耻之极,曾经与温莎公爵夫人通奸,诱奸宫廷女教师莱文斯基,与其父宠妃杰奎琳,其余秽闻,不胜枚举。王子,这般所作所为,不知能否称得上特别无耻,无耻特别么?
王子,望着东郭西,和他手上的账本,脸上洋溢着不胜惊奇的神色,情不自禁地问道:我与情人的秘密幽会,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句问话,无异自认事实,确凿无误。台下一片哗然,只觉这王子,俊美的人皮之下,包裹着一颗兽心,无耻兽行令人发指,果然特别无耻。
东郭西,见他一脸无辜之色,丝毫不以为耻,不禁暗自佩服这王子,脸皮之厚,犹在自己之上,他哈哈一笑,一揖到地,由衷赞道:王子殿下,右边面皮,贴到左边脸皮之上,故此一边脸,是面无表情,一边脸,是无人看得出表情,这份涵养功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等面相,若称第二,天下无人敢称第一。
王子,丝毫不懂弦外之音,听东郭西赞他面相第一,不禁如沐春风,心花怒放,对东郭西的忿怒之情,便没了大半,欣然说道:你这老头,说的很好。我长得漂亮,那是举国皆知的事情。故此,爱我的情人太多,我总是心太软,全都难以拒绝。
东郭西,见他得意洋洋,言语之间,却又似推卸责任,问道:王子的意思,是说都是那些女子,自己投怀送抱,主动勾搭你,诱奸你啦?
王子,答道:这也没有什么,我国讲究自由,只要男女双方,情投意合,一夜风流,那是常有的事。
东郭西,讶然道:那些女子的丈夫,做了乌龟,也不生气,就没人找你理论,甚至勾引你老婆,以你之道,还你之身么?
王子,哈哈大笑道:如果有许多人勾引我老婆,正好证明她美丽性感,惹人喜爱,我多有面子,开心的不得了。
东郭西,本想借机勒索王子,几十万两银子花花,闻言,不禁瞠目结舌,半晌无语,忖思道:各国风俗不同,彼国男人,皆以戴绿帽为乐事,他妈的,看来这次追星门的影子,心血算是白费啦。这票大买卖,算是打了水漂。
他,在生意场上,第一次遭遇这般对手,直似狗咬刺猬,无处下嘴,无奈之下,长叹一声,喃喃说道:那猩猩,吸入太多的‘香卖儿十号’,不过昏睡几日,没有性命之忧,醒来之后,最多嗅觉失灵,闻什么都是臭的。倒是可惜了我精心研制的‘香卖儿十号’。
王子,闻听‘香卖儿十号’之名,忽然想起自己从未闻过的那种奇香,不禁精神大振,兴致盎然,忖思世间漂亮女子,皆爱香水,这等妙物,用来求欢,岂非大大增加送出绿帽的胜算。于是问道:你这个‘香卖儿十号’要多少银子?
东郭西,研制此物,只为赚些外快,以弥补自己开销之不足,看出王子对此物大感兴趣,眼珠一转,故意自抬身价,说道:这‘香卖儿十号’,选取纯天然、无污染,来此全球七大洲最高山上,数十种罕见的奇花异草,精心配比,调和而成。对狐臭汗臭、脚臭口臭、一切体臭,具有神奇疗效,常闻更可以调经壮阳,治疗肾虚阳痿性冷淡,迅速消除挺而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久的现象。
王子,听到后面几句,兴致愈高,心想,这神奇香料,还有伟哥的作用,不但可以用来,自己还可以自用,真是一举两得,他呵呵笑道:你有多少,我便要多少。
东郭西,见时机成熟,于是说道:这等神奇的香料,价值自然不菲,这一两,最少也要一万两银子,而且,产量有限,需要预先订货,先付一半定金,半年之后,货到付清余款。
东郭西,已然多要了十倍的银子,生怕吓跑了王子,边说边观察王子神色,却见王子,频频点头,意似认可,见他讲完,立时从怀中掏出一本银行本票,当即付了五万两银子的定金,说道:如此神奇的香料,这般价钱,一点不贵,我先订一斤,这是一半定金,咱们一言为定,半年之后,货到付清余款。
东郭西,见他出手如此大方,自己只言片语,便做成一单大买卖,心中喜悦,接过银票,飞身下了擂台,直奔韦宝宝而去。他听王子,继续高声宣布休擂,并且强调,如果大周武士不能赤手空拳,战胜猛兽,便没有资格挑战大力士。心中忽然后悔起来,暗道:早知如此,便要再多说十倍价钱,痛宰这龟儿子,几十万两银子才是。
韦宝宝,见东郭西,忽然朝自己奔来,心头一紧,只觉自己荷包之中的银子,突突乱跳,像要突围而去。她混迹风尘,脸皮早已磨出老茧,知道事无善了,心中暗自运气,将泼妇神功,暗中提至十成。
果然,东郭西,笑嘻嘻的从布袋之中掏出一面‘掌中宝’,韦宝宝定睛看去,却是一段颠倒鸾凤,巫山云雨。这场面,于她早已司空见惯,故此感性神经,麻木不仁。冷笑道:老娘,就是个婊子,这职业行为,就算上了各大传媒的头条,我还要感谢阁下,替咱做了不花钱的广告呢。
东郭西,见她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倒是丝毫也不感到意外,他将镜中图像,定格特写,加以放大,嘿嘿笑道:韦老板,仔细看看,这个是谁?
镜中之人,甫入眼帘,却听自己女儿韦笑笑,失声惊呼,韦宝宝心中一颤,仔细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她久经风浪,面不改色,格格笑道:这又怎样,婊子的女儿,依然是婊子,这是天经地义之事。我又没打算让她当贞洁烈女,立牌坊,难道还怕你不成?不过,这东西,未经授权,你要是卖给各大传媒,老娘要到刑部衙门告你,侵犯他人隐私权、肖像权、著作权、知识产权。不过,你要是答应将收入的七成,分给老娘,我也可以睁一眼闭一眼。
韦笑笑闻言,气道:娘,您怎可以这样对待女儿,这钱应当给我才对……
她见母亲,恶狠狠眼神,直刺过来,登时闭口不言。
东郭西,微笑不语,又放了一段影像,给韦氏母女,这次表现的却是韦笑笑在‘美丽伊人女子美容院’中做贞操修复手术的情境。
韦宝宝,嘿嘿冷笑道:这又怎样?市场需求,一切为了上帝更满意,这也有错么。
东郭西,嘻嘻笑道:没错,没错,不过,我若将此物卖给笑笑楼的周董,或者京师第一名嘴‘宋大嘴’,只怕三日之内,便要传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韦氏一门的爱国之心,便要大倒上帝的胃口,韦氏的四大妓院,只怕要关门大吉啦。
韦宝宝,一张粉脸,顿时结上了霜,冻成了冰,半晌,方从僵硬的牙缝里蹦出来冷冰冰的几个字:你要卖多少钱?
东郭西的笑,好似春风拂柳,他温柔说道:不多,一万两银子而已。这春风,是属于温暖的阳春三月,不是好似剪刀一般的二月微风,无奈悬崖已是百丈冰,韦宝宝脸上,再也融化不出一丝微笑来。她一把抓住女儿的手,丢下‘成交’二字,转身匆匆上了轿车,车辚辚,马萧萧,绝尘而去。
韦笑笑,没有了笑,她哭了,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无奈韦宝宝的心肠,比男人更像男人,比铁石更像铁石。她冷冷问道:你卖给了哪个奸夫,又得了什么好处?
韦笑笑,不哭了,她知道这遗传而来的表演天分,实在还没有青出于蓝,既然自己的眼泪,对自己的母亲,毫无效用,倒不如坦然面对。于是低声道:娘,他不是什么奸夫?
啪,一记耳光,肆无忌惮地在韦笑笑娇嫩的脸上,留下五道血痕,韦笑笑,又哭了,这次不是表演,而是痛,特别痛。只听韦宝宝,骂道:你还没下海,这人便不是嫖客,不是奸夫,是什么?你是我一手出来的女儿,总不会堕落到相信男人口中的爱情,便被骗去贞操,没有异乎寻常的好处,你又怎会有上床的冲动?
韦笑笑,惊叹于母亲的精明,她一眼便把自己从头到脚剥得精光,穿胸破肚,直看到心里,这超越了母子连心的范畴,令韦笑笑,油然升起了知音之感。她低头,幽幽说道:诗,他给我写了一首诗。
韦宝宝,怒极反笑,笑的格外疯狂。‘诗’,一首诗,一首怎样的诗?让她失去了万两白银,而且血本无归,还搭上自己女儿的贞操,婊子的贞操,尤其的值钱。
韦笑笑,吓坏了,她连忙补充道:这不是普通的诗,她可以让女儿一夜成名,红遍京师,留名青史。
韦宝宝,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放屁,他是诗神西门无柳么?呸,诗神西门无柳,又怎会看上你,为你写诗?是哪个无良的臭男人,巧舌如簧,骗你上床,说什么捧红你,这等鬼话也能相信。亏你是我韦宝宝的女儿,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她狠狠的咒骂一声,问道:这人究竟是谁?竟然无耻之极,欺骗到婊子头上来了。
韦笑笑,眼神之中,悠然神往,口中分辨道:他真的是西门无柳,他说我,可以超越笑笑楼的李诗诗、陈缘缘、还有苏晓晓。
韦宝宝,望着女儿眼中的‘真’,如同自己眼中,曾经一般无二的‘真’,不禁呆了一呆,她心中一酸,忽然叹息一声,柔声说道:苏晓晓的歌舞,冠绝京都,陈缘缘的琵琶,弦绝天下;李诗诗,是花间派的才女,填词谱曲,吟诗作赋之能,连翰林院的学士,也自叹不如。这三人,内外兼修,色艺双绝,她们扬名青楼坊间,你当是脱光衣裳,呻吟几声,便能成就盛名的么?你……纵有美貌与青春,这三人的技艺,神韵天成。这天赋之能,总是前世修的,带来今生,又岂是普通人轻易超越的了的?
韦笑笑,闻言,大是灰心,只觉自己是一只刚刚燃烧的烛火,虽然明亮,却依旧不能赛过天上的月亮。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素绢,几点猩红,染成数朵梅花,她捧在鼻端,幽幽甜香之中,墨香隐隐,那铁钩银划的笔迹之中,记载了一个少女懵懂的爱情故事。懵懂,早晚会懂,这爱情,永远是个故事,无论在心底,是素白如月,还是红似朱砂?早晚化为一声幽叹,成为一场依稀春梦中,似曾存在,淡淡标注的浅浅韵脚。
毕竟,谁没这样醉过?韦宝宝么?她不承认自己是醉了,而是糊涂过,傻过,现在,这宿命,轮到她的女儿了。她,又能怎样?
她,叹息了一声,肚子里,翻腾着一个字:命。
这是,最好的答案。谁能不认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