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的一番话,说得二贼,心惊肉跳,顿时明白这孩子背后,一定有极厉害的对头到了。
马锋,高声喝道:小娃娃,你师傅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捂住耳朵,吐了下舌头,对着马锋做了个鬼脸,调皮的说道:你这个大马脸,不好玩。一定就是那个马蜂精变的。瞧你说话,声音嗡嗡的,难听死了。
其实,这倒是错怪了马锋,这是他有生以来,说话最温柔的一次了。平日,一语不合,早已钢刀一挥,人头落地,哪有时间与人罗嗦。
蝴蝶夫人,以目示意马锋,不要开口,她见那孩子插诨打诃,肆无忌惮,那孩子的师傅,听马锋出声恐吓,也不为所动。显然,那隐身不露之人,早已视二人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般。
她,心中盘算,敌人非同小可,不可力敌,唯今之计,只有抓住眼前的孩子,作为人质,来保住二人性命。想到这里,她格格笑道:好可爱的娃娃,姑姑喜欢的很,过来让姑姑抱抱,姑姑这里还有糖吃。说着,她将右手探入百宝囊中,却不是拿糖,而是将赖以成名的歹毒暗器蝴蝶镖扣在掌中。
可是,那童子只是嘻笑,并不靠近,他笑着说道:师傅说了,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尤其是漂亮女子的糖,更不能吃。
蝴蝶夫人,见孩子并不上当,便丢给马锋一个眼色,示意他从一侧截断孩子退路,将孩子生擒在手。她自己笑吟吟,一边慢慢向孩子靠近,一边和孩子搭讪:那你师傅,是男是女呢?她在哪呢?
在距离孩子七八步时,身形一纵,一招“飞龙探爪”,疾如闪电,向童子肩头抓落。另一边,马锋,双臂一伸,掌化鹰爪,一招大鹏展翅,双爪圈成环形,劲风鼓荡,将孩子身形封在圈内。
二个魔头,各自运足十成功力,这一击,是势在必得。却不料,童子身形陡转,好似一个陀螺,蝴蝶夫人一抓落空,马锋也觉眼前一花,那童子早已逸出圈外,站在离两人一丈远近,兀自嘻嘻而笑。这二个,一见童子身法,不禁胆战心惊,心神大乱。这分明,正是二人日日夜夜、极力逃避的仇人家数。
二魔,见此情景,心想,无论这孩子的师傅是对头之中的哪一个?自己今日绝难讨的好去。今日之计,唯有趁此人,还未露面,赶快逃走。双魔,此刻心意相通,互一颔首,一南一北,疾驰而去。
那蝴蝶夫人,身形刚起,眼前一花,红衣童子,早挡在她的身前,手中戒刀,化作一条银虹,分心便刺。蝴蝶夫人,见童子,手中戒刀,以剑法刺来,招数精奇,正是峨嵋派七修剑法中的一式“灵蛇吐信”哪敢怠慢,身法一飘,横移三尺,还未及还手,那分心一剑,忽然化作点点寒星,将她胸前七处要穴,笼在刀光之内。蝴蝶夫人,心中大骇,一式“细胸巧翻云”倒纵回来,刚刚脱出刀光笼罩,耳中,忽听马锋一声惨嚎,紧接着听到有人扑通落地,重重跌倒。她心神更乱,料定马锋凶多吉少,被童子刀光逼得身形急落,双脚落下,却踩在软软的物事之上,害得她身形趔趄,差点摔倒。耳中又听马锋的惨叫之声,出自身下,忙低头一看,只见马锋仰面朝天,仰卧地上,一动不动,已然被人封了气穴。自己的双脚,结结实实地踩在他的小腹之上,这一脚,踏的甚重,痛得马锋,哇哇大叫不止。那童子,将她逼退,并不追击,兀自站在离自己丈余的地方,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蝴蝶夫人,朝身后望去,离自己二丈之外的墙头之上,站着一名女尼。夜色之下,树影斑驳,看不清女尼相貌,隐约可见灰色僧袍,空了一只袖子,在夜风之中,飘飘荡荡。
蝴蝶夫人,隐遁多年,江湖上的事,也不知变化了多少。但峨嵋派顶尖的高手,三十年来,只出了个玉罗刹李出尘。她虽未见这女尼如何出手,但弹指之间,就将马锋击伤,丢回原处,这等身手,却也不在李出尘之下。只是,峨嵋派高手之中,何时又出了这么一位尼姑呢?
她心中狐疑,却不知面前独臂女尼正是李出尘,只是此时,昔日叱咤江湖的玉罗刹,已然削发为尼,接掌峨嵋掌门之位,法号:不空。
蝴蝶夫人,心念电转,知道自己绝非这女尼敌手,今夜一战,是困兽之斗,必要拼死相搏。她权衡利弊,知道女尼这边万难逾越,唯有从童子一方,全力突围,才有一线生机。想到此处,她定了定心神,朝女尼问道:请教师太,是峨嵋派中哪一位前辈?
女尼,静静伫立夜风之中,并不言语。倒是,那童子接言道:她,便是我师傅。峨嵋派掌门,不空神尼。威名远震,群邪辟易。你这妖女,难道没听说过么?
‘不空神尼。’蝴蝶夫人,暗自思忖,峨嵋派中,好似并无此人名号。传闻那李出尘有个师叔,倒是个尼姑,武功剑术却比师侄差的太多,如是她的弟子,想来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这蝴蝶夫人忌惮的李出尘,是三十年来,峨嵋派中,不世出的奇才,貌如天人,玉颜冰心,仙骨姗姗,长得虽然美貌,却是性情刚烈,,疾恶如仇,出手狠辣,毫不留情,江湖群邪,闻风丧胆。故此,江湖人称“玉罗刹”。峨嵋派,近数十年来,风头之劲,一时无两,十分功劳,七分要算在玉罗刹头上。
在蝴蝶夫人心中,李出尘不但有大功于峨嵋派,况且又是上代掌门天禅上人的嫡传弟子,于情于理,这掌门之位,也是李出尘的。只是,她心目中的李出尘,依然还是从前那副仙子凌波、傲视群雄的风姿,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她断臂落发出家的因缘。
蝴蝶夫人,想到这里,合十作礼,朗声说道:师太,有礼了。小女子,与贵派李女侠,昔年曾有数面之缘,不知李女侠,现在可好?
长夜漫漫,半晌无言。忽然,那女尼,口打唉声,这长长一声叹息,划过夜空,透出无尽凄凉,只听女尼哑声说道:阿弥陀佛。李出尘,已经死了。这江湖上,再也没有李出尘了。
这句话,出口虽轻,却格外清晰,蝴蝶夫人听在耳中,不禁心中狂震,暗忖,原来这江湖传言,竟是真的。这世上,自己最忌惮的两人,竟有一个死了。却不知何人有如此武功,竟然将玉罗刹杀死?李出尘一死,那青城派的任逍遥,定要伤心欲绝,誓不能独生。看来,江湖传言,他殉情而死,却也并非空穴来风。
想到此处,她心中震惊,已然化作狂喜,这生平最怕的两人一死,她也不必隐姓埋名、苟且偷生了。此时,她精神大振,心想,这尼姑武功再高,也不会有李出尘的造诣。今日,全力一搏,未必没有生机。盘算已定,她一边用言语试探、借以麻痹对手,一边将蝴蝶镖扣了九支,放在掌心之中。
只听蝴蝶夫人,叹息一声,故作悲伤语气,说道:“师太,不知李女侠是如何仙逝呢?如是仇家所害,小女子当为李女侠报仇。”她本是李出尘的仇家,反说要为之报仇,岂非天大的笑话。她如意算盘,打的甚好,以为这女尼未必会知道二人之间的恩怨因果,借此,套些近乎,好伺机脱身。
女尼,听见她的话,又不言语,仿佛陷入沉思追忆之中。蝴蝶夫人,见此绝佳良机,怎好错失,将掌中蝴蝶镖,以连珠手法,向童子身前,纷纷射去。那九支蝴蝶镖,直飞横掠、旁敲侧击,有的势缓,有的势急,有的斜飞、有的迂回……顿时,将那童子,周身三丈之内,笼罩在暗器威力之下。自己,却人随镖动,身形一飘,往斜次里电射星驰而去。
那童子,见镖袭来,却不害怕,见迎面三只毒镖,两只射向自己双目,一只直奔自己咽喉,来势均是快极,身躯一折,使出铁板桥的功夫,让过三镖。不料三镖,在空中,翅翼相互一碰,各自划了一道弧线,又向自己胸腹两肋射到,另有两只毒镖,飞旋而来,直取自己下盘,忙一提真气,身形倏地弹起丈余,在空中一阵翻滚,险险将五镖避过,不料,又有四只毒镖,上下合击过来,那童子,身法已老,急中生智,借势舞起一团刀光,直向四只毒镖扫去,只听铮铮连声,那四只蝴蝶镖与刀风一触之下,立时弹射出去,在空中交叉急掠,复又飞回,其势更劲。那童子,不知这蝴蝶镖,精钢打造,歹毒无比,镖身设计有极精巧的机关,利用风力,即可鼓翼翱翔,再加上四川唐家精妙的独门暗器手法,镖身之上,暗蕴真力,与外力接触之下,立时借力弹起,借势疾飞,循环往复,直至将人杀死,气流振荡之势减弱之后,方才可以渐渐收势,由人收回。这九只蝴蝶镖,被刀风激荡,于空中相互碰撞,力道愈疾,飞行轨迹却是越缩越小,声势更加凌厉,令人防不胜防。那镖上,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闪躲稍有不慎,划破一点皮肉,半个时辰之内,没有独门解药,伤者必死无疑。此时,童子身处险境,兀自不知,幸亏峨嵋派的飙风身法奇异绝伦,虽然险象环生,那童子,暂时却还可以应付。
蝴蝶夫人,轻功了得,转瞬之间,已逃出一射之地,见童子已被蝴蝶镖困住,并未追来。心中狂喜,正欲加速逃遁,忽然,眼前灰影一闪,那女尼,竟然阻在面前。蝴蝶夫人,银牙一咬,正要将飞剑放出,作困兽之斗。双目注视之下,却将女尼的相貌,看个清清楚楚,面前女尼,不是李出尘,又是哪个?
一见之下,心中大骇,胆气一丧,飞剑终于没敢出手。她这一缓,倒是救了自己性命。只见,一道碧光,如同经天长虹,电射而出,剑光疾卷,立时将九只蝴蝶镖,斩的粉碎。耳闻一阵切金碎玉之声,青碧光华,一闪即没,蝴蝶夫人,知道那道强劲剑光,正是峨嵋镇派至宝紫青双剑中的“青冥”剑。不禁暗自庆幸,自己飞剑,并未出手,否则,也是难逃覆灭之厄。这念头,本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女尼的右臂袍袖,已然轻飘飘向她拂来,蝴蝶夫人,银牙一咬,双掌,拼尽全力,击在那虚飘飘的袍袖之上。只觉的,自己掌力如泥牛入海,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蝴蝶夫人知道不妙,正待向后疾退,却觉一股大力,汹涌而至,将她全身‘呼’的抛起,直向地上狠狠摔去,无巧不巧,这夫人娇躯,又重重砸在马锋健硕的身躯之上。那恶贼,哼也未哼,疼的立时晕去。
蝴蝶夫人,只觉得头晕脑涨,百骸欲碎,五脏翻滚,喉头一甜,口中喷出一道血箭来。她,神思恍惚之间,感觉有人渐行渐近,虽想咬牙支撑,无奈浑身乏力,连立起都已不能做到,料想今日,死期已到,心中忽然想起一双儿子,还有家中无尽受用,无如悔之晚矣。恍惚之间,忽见天空之中,纷纷飘落花雨,四时名卉,世外奇葩,不下百种之多,她鼻中闻到百花奇香,脑中不由得清醒几分,望空凝目望去,只见光华一闪,面前已然多了一位雍容华贵,美艳如花的宫装妇人。蝴蝶夫人,眼睛一亮,知道来了救星,狂喜之下,不知从哪里生出力气,支撑她勉力爬到那美妇面前,勉强磕了个头,眼中流露出乞求的神色,口中断断续续说道:婢子……愿……宫主娘娘,仙颜……永驻,福……寿……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