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澜,御剑飞行,疾追神秘紫衣人,只见那道遁光飞行神速,并不在飞剑之下,穿行密云层中,宛如流星过渡,时隐时现,眨眼之间,已然飞出老远,不过片刻,快到一座高插天汉的孤峰前面,那峰凭江峭立,峻拔挺秀,异军突起,雄浑奇伟,三面群岭环拱,前面大江滔滔,烟波浩淼,云雾茫茫,一轮明月,掩映波心,夜静山幽,杳无人迹。
就见那道遁光忽然往下降去,眨眼没入黑暗之中,再无踪迹。
水无澜收了剑光,立在当地,见山间茂林修竹,石径曲回,沿山构筑的古寺宝刹层层迭起,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红墙碧瓦,掩映在烟云之中,竟然到了酆都鬼城的平都山后。
水无澜,见四面深沟绝壑,宛如深潭,相距山峰最近之处,也有丈宽,形势奇险,顺着崎岖山路向下行了大约半里,水无澜眼尖,发现有一处山谷,就在路旁不远处。
这谷,深藏两山夹缝以内,与山峡作人字形,稍不留意,便即错过。水无澜,见谷口,林木整齐,好似有人修剪一般,心中起疑,往谷中走进,见前半谷径又深又窄,两面危崖满生藤草野花,再往前行不远,谷径突又收缩,形如瓶口,危崖到此朝下一挤,成了一个天然葫芦形的洞门。刚进谷口,猛觉和风扑面,跟着眼前一花,定睛细看,却是一片花林,那花,形如玉兰,颜色青白,花朵如拳,并蒂开放,树身更高,离地几丈始发虬枝,远望有花无叶,花山也似,花香更是非兰非麝,馥郁染衣,沁人心脾。
水无澜,正自纳罕,这是何种异树奇花?又不禁狐疑,谷中主人,究竟何等人物?忽闻花林之中,隐隐传来一声钟鸣,只见身后白云似潮水一般涌来,晃眼之间,站立之处,便被云雾布满,那云一团棉絮也似堆积起来,出口一带,已被遮没,一片迷茫,上与天接,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水无澜,心疑中了埋伏,忙将剑光放出,将身护住。猛瞥见,四外青烟,疾如箭射,那白云,越来越浓,颜色阴沉,愈觉此非善地,正欲升空遁走,刚一飞起,还未飞出树顶,猛觉满眼云光乱闪,雷声隆隆,天旋地转,头顶似被一股大力吸紧,知道不妙,往下一挣,忙即下降,上面禁网,刚被触动,还未生出变化。水无澜,仰望上空,只见云光疾旋如电,闪的一闪,便即复原如初。
却见四外激射的青气,不消片刻,便如蛛网也似笼罩林内,结成网形云幕,上下两三层,笼罩林树之中,望去宛如两三片青色烟光所结成的云海,四顾云雾迷漫,天地一片混沌,已将自己重重围困。
水无澜,自知中了埋伏,冷笑道:何方鼠辈,藏头缩尾,怎不敢现形答话,暗使鬼蜮伎俩,不过这点手段,留的住旁人,却未必留的住我?
只听云雾之中,有人阴森笑道: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这鬼城,号称幽冥界,活人到此,便是自寻死路。
水无澜,听音辨位,心念一动,赤乌剑,已然电射而出,化作一道匹练也似的金光,向那人疾卷过去。只听一阵树木倾倒之声过后,那人的森冷之声,又从另一个方位发出,说道:原来是峨嵋派的门人,怪不得如此盛气凌人,李出尘是你什么人,无常还未去勾她的魂,为何让你来替她送死呢?
水无澜,听这人语气之中,似与自己师傅,有着深仇大恨,料定今日决不能善罢甘休,于是,冷哼一声,说道:阁下,龟缩壳中,大言不惭,我师傅,不来勾你们这些邪魔外道的魂,你们有时间苟延残喘,还不改过自新,积德行善,反倒在这里装神弄鬼,若是活得不耐烦了,不如将脖子伸出来,由本姑娘,一剑一个,帮你们超度升天吧。
那人,桀桀怪笑,显是怒极。水无澜,只见碧光一闪,面前三丈之处,现出一个妖人,身材高大,周身皮包骨头,好似一具骷髅,身穿麻衣,头戴麻冠,帽子两边垂下一串纸钱,手持一面妖幡,一支上发鬼火的骷髅白骨剑,在愁云惨雾映衬之下,宛如鬼物。
水无澜,一见来人这身行头,便知是九嶷山万鬼玄阴洞中的妖人。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魔教九幽地狱里的饿鬼妖魂,这酆都,乃是阎罗王的道场,专收阴九幽门下的孤魂野鬼,尔等到此,岂非自投罗网?
这妖人,闻言狂笑,喝道:阎罗王早已退位让贤,他那手下十大阴帅,也已投诚反正。如今这酆都,已经归属九幽地狱管辖。爷们儿,大发慈悲,将鬼门关大开,枉死城中的冤魂,终于盼到重见天日的一刻儿,可以去阳间报仇雪恨,投胎转世了。
水无澜,闻言心中一惊,说道:原来,大都城中的无数恶鬼,都是从枉死城中逃出来的,追根溯源,全是你们做的好事,尔等倒行逆施,淆乱阴阳,就不怕遭天谴么?
那妖人,嘿嘿冷笑,说道:我丘崤,杀人之时,从来不怕报应。如今杀人无数,报应又在哪里?连阴曹地府,现在都由我们说了算,说什么天谴唬人,只怕老天还未出生呢?
水无澜,闻听妖人,自报家门,愤然说道:当年那个助纣为虐,引领外虏,侵我国土,杀我无数同胞的恶贼,并且惨无人道,亲手残杀千余幼童生命,祭炼妖幡的魔鬼,就是你么?
丘崤,一阵狂笑,洋洋自得,说道:不错,没想到老子当年的光荣事迹,至今依旧传扬于世,爽哉,爽哉。
水无澜,闻言大怒,玉蟾剑,化作一轮银光,如同满月烛空,直奔丘崤斩去。
丘崤,举剑一指,剑尖便有酒杯大小一团团碧光飞起,朝前激射,纷纷爆炸,宛如连珠霹雳,声势惊人。那团团碧光,化作阴火,倏忽蔓延,熊熊燃烧,将水无澜困在当中。
水无澜,见他发出一蓬暗绿色火星,暴雨一般打到,认出是魔教之中的碧磷阴火,知道厉害,忙将七遁昊天镜取出,镜上宝光远射数十丈,阴火辟易,四周浓雾也被镜光冲散一大片。又见玉蟾剑剑光,被魔法阻挡,与妖人的白骨剑,斗的难解难分。心中不耐,将镜光撤回,护住身体,又将另一口金乌剑祭出,这日月双剑,好不厉害,乃是峨嵋派前辈剑仙石英采集陨铁精英,淬以日精月华,炼铸而成。双剑,一阴一阳,合璧使用,威力至大,仅次于峨嵋镇派之宝紫青双剑。石英,坐化之时,将此双剑封于峨嵋后山禁洞之内,防止群魔,攻破禁洞,劫取一件被峨嵋封禁千年的魔教异宝。不料,十数年前,后山发生地震,禁洞外层洞口封印失效,洞口显现。孟真,此时剑术早成,功力深厚,受人鼓动,前往探洞。这日月双剑,被封在外洞之内通往内洞的地陷之中,孟真破禁而入,双剑出世,被孟真收去,后又连破九道机关,终于被困在玄门先天大五行阵法之中,此时,另一口峨嵋镇派仙剑‘紫溟’也被激动飞出,孟真眼看不支,亏不空神尼及时赶回,师徒二人合力破了阵法,收了紫溟仙剑,只是洞内机关阵法已然失效,不空神尼,无奈之下,重新将内洞封闭,孟真身犯峨嵋禁令,也被收去飞剑,逐出师门,下山多年,不知所终。这一回,水无澜奉神尼之命,下山行道,不空神尼,爱徒心切,便将这一对日月神剑与七遁昊天镜,赠与弟子防身,这飞剑与宝镜,皆是玄门至宝,威力奇大,施展开来,纵遇魔教之中绝顶高手,即便不能取胜,自保却是绰绰有余。
却说,日月双剑合璧之后,光芒大盛,威力剧增,日月如梭,往来一绞,那白骨剑被绞作无数碧磷,剑光一卷,立时消灭。丘崤,见状,大惊失色,见双剑,交剪而至,直向自己卷来,知道厉害,不敢抵挡,利用妖阵,隐去身形。那双剑,往来激荡,剑光到处,云雾化作蒸气,周围十丈之内,白烟滚滚,好似开锅一般,被搅得天翻地覆。
水无澜,见丘崤,又做了缩头乌龟,躲的无影无踪,任凭自己百般骂阵,只是冷笑几声,并不出来,晓得还有诡计。果然,忽见烈焰如潮,四面涌来,火箭毒钉,暴雨一般洒下,四面夹攻,更有妖烟邪雾,夹杂各色妖光,狂涌上来,无论冲向何方,都是一般,声势猛恶,愈来越厉害,知道丘崤发动阵法之中的埋伏的阴雷毒火,想要将自己炸成齑粉,活活烧化。
水无澜,将双剑剑光收回,将周身护得风雨不透。又向掌中七遁昊天镜喷出一口真气,顿时,镜中放出七彩光芒,那光芒凝成一束,向前射去,阴火顿时如雪遇艳阳,纷纷化去,火消雾散,阴雷立止,周围又恢复先前混沌之状。水无澜,见镜光,竟有如此奇效,心中欢喜,催动剑光,随镜光前行。却见到处暗沉沉,方向全迷,心知犹在妖阵当中,没有脱出,心道:好在这昊天镜兼有防身御敌的妙用,多厉害的邪法,也拦不住,莫如给他乱冲一气,只要脱出云雾,便可无事。
主意打定,镜光开路,朝前猛冲,不料这次分外容易,只见眼前一花,景物已变,竟然来到一座庙宇之前,却见丘崤,手持尖刀,正要破开旗幡之上,捆绑的一对童男女的胸膛,饮血吃心。那对童子,吓得哇哇大叫,苦苦哀求,水无澜动了恻隐之心,大喝一声,剑光疾向丘崤卷去。丘崤,忽见水无澜,神兵天降,大吃一惊,忙就地一滚,化作一道黑烟,顿时无影无踪。那对童男童女,以为必死无疑,忽然遇到救星,不禁喜出望外,一起口称菩萨救命,求水无澜为两人解开绑绳。水无澜,见这两个童子,生得粉妆玉琢,玉雪可爱,脸上泪痕犹在,口中软语相求,心中顿起怜爱之心,催动剑光,到了近前,那童女,对剑光十分畏惧,吓得闭上眼睛,哭道:哥哥,仙女姐姐,手中会发闪电,我怕,我怕。
那童子,胆子大些,安慰她道:这位姐姐,是菩萨,是仙女,不会用闪电杀咱们,你怕什么?
水无澜,收起剑光,正待上前解开二人绑绳,又听那童女,哭道:仙女姐姐,手中镜子,晃得我眼睛发花,头疼的好像要裂开啦。求您,将镜子也收了吧。
水无澜闻言,心中一动,忖道:这昊天镜,虽然威力奇大,专克邪魔,对常人却无伤害。若说儿童胆小,害怕刀剑,情有可原,如何还怕一面宝镜?
那童子,见她犹豫,急忙说道:我妹妹,从小双目畏光,仙女姐姐,不妨把镜光朝天,帮我们兄妹解开绑绳,放我们逃命去吧。
说话之间,日月双剑,忽的自行飞出,剑光疾卷向两名童子。那童男童女,见剑光袭来,尖叫一声,化作黑烟,着地一滚,无影无踪。水无澜,只听丘崤一声狞笑,却见那巨大旗幡急急旋动,耳畔响起无数婴童哀哭呼救之声,水无澜顿觉心头烦恶,知道已经着了丘崤的道儿,忙盘膝坐倒,将宝镜之光,护住身心,不使元神魂魄摇动。调息片刻,心头烦恶方消,却见四外一片冥合,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之中,微闻一片悲泣哀号之声,忽又见无数童男童女,现出形来,一个个姿容灵秀,弱不禁风,赤身裸体,围绕水无澜镜光之外,跪地苦求,述说自己被杀之苦,炼魂之惨,魔窟之中,暗无天日,死不安宁的恐怖,请求水无澜慈悲救命,那般凄苦无助的神态,让铁石心肠之人一见难免心酸,心肠稍软,便要肝肠寸断,泪湿沾襟。
水无澜,心念方动,忽见宝镜之中,射出一道银光,宛如一轮明月当空,照耀之下,只见这些俊童,化作枯骨,骷髅之上,白发红睛,生着一身绿毛,白骨嶙峋,双手如钩,狰狞丑怪,分明都是恶鬼妖魔。
那些婴魔,见镜光照来,纷纷躲避,又见苦求无用,便一起咬牙切齿,张牙舞爪,仿佛恨入骨髓,必欲得之而甘心一般。
水无澜,心知自己已被丘崤的魔幡困住,只一走出镜光保护,便难免万魔噬体炼魂之惨。自己虽有飞剑宝镜护身,可保无碍,若是寻不出丘崤与魔幡位置,不能将其破去,再无人解救,便不知要被困在这里多久。设若再将阴九幽这个大魔头引出,结果更是不妙。
她这里正自思忖,耳听风雷之声大作,却见四周围绕婴魔,忽然消失,又恢复先前云雾混沌的情状,知道来了援兵,正自破禁而入,心中大喜,暗道:听这声势,来人必是正教之中的高手,乘着妖人心慌情虚,只顾应付来人,自己再全力一冲,闹他个腹背受敌,首尾难顾,说不定便将这妖阵破了。
水无澜,主意打定,以镜光开路,身剑合一,猛一全力朝相反方向倒退回飞,妖人因来了厉害对头闯阵,将阵法频频倒转,竟被水无澜冲破外层头道妖阵,脱出罗网禁制。
水无澜,只觉眼前光影忽变,暗影之中,依稀可见殿宇重重,大殿之前,相距自己不过丈许远近,矗立一座古式楼亭,四角飞檐,漆黑的山门空阔如宇,古意苍茫,血锈般的横匾上,镌刻‘鬼门关’三个大字,两边悬挂的楹联写道:
名山并非冥山,搜纵觅横,何曾找着罚孽刑鬼
阴王哪是阴王,张冠李戴,原来为了化顽摄奸
关前两旁排列着罚恶刑鬼的石像,张牙舞爪,神态狰狞骇人,关侧古树荫蔽,雀鸦聒噪,寒星凉月,让人只觉背脊之上生出丝丝凉意。
水无澜,这才发觉自己胡打乱撞,竟然冲到酆都鬼城之中。往来路看去,却见阴云翻滚,好似开锅一般,忽然风声大作,扑面而至,水无澜只觉风势不善,忙避往一株古松之后,却见一只银白大虎,驮了两名僧人,到了鬼门关前,眼见霞光一闪,白虎忽然不见,借着星月光辉,水无澜凝神望去,却是一位手执锡杖,慈眉善目的老僧,身侧随侍着一位年轻的和尚,手中捧着一只乌金钵盂。水无澜认出这二僧,便是天龙禅寺的主持了凡大师,与他的亲传弟子慧寂和尚,心中暗道:了凡师伯,不在寺中主持,如何深夜到了这里?莫非也是为了魔教之事而来?
却见慧寂和尚,抬眼望了关上三个血红大字,忽的抢前一步,拦在了凡大师面前,合十为礼,声音微颤,说道:师傅,枉死城中的冤魂,因佛舍利的佛光普照,已然消去罪孽,各去投胎转世。大都,也无鬼魂搅扰,师傅何苦自赴险地,莫不是忘记师祖留给师傅的告诫之言了么?
了凡大师,见状停步,说道:先师,于我教诲颇多,不知你所指的是哪一件?
慧寂和尚,目中含泪,说道:师傅,明知故问,当年师祖曾言,师傅一生顺遂,逢凶化吉,唯当切记,‘生不能入鬼门’之语,如今鬼门在前,难道师傅要违背师祖教诲么?
了凡大师,目注爱徒,见他至情流露,不忍责备,说道:不错,昔年先师,曾言跨过鬼门,便是老衲的绝地。
慧寂和尚,闻言急道:师傅,既然记得,如何还要执意来此,由徒儿代劳,不是一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