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床已是正午时分,因地洞中本无天光,仅以幻火取明,是以周围环境看起来与昨夜刚来时并无明显区别。鸣弦正穿外衣时见雪城醒来,便笑道:“昨晚睡得可还好?我好久都未睡得这么舒服了,可能是连日太累了的缘故。”
雪城翻身起来,坐在床上,也道:“睡了这一晚,现在身上倒轻松了不少。”遂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找靴子。鸣弦道:“昨晚我见你鞋袜都是湿的,替你放在墙角火炉边烘着,这一夜下来应该干了。”
雪城走过去一摸,果然已经干透了。且暖暖地,穿在脚上实是舒适。正想说些感谢的话,却听鸣弦笑道:“你昨晚太累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我本来还想问问你家里的情况。虽然唐突了点,但我一直在想,你和云河既然长得这么像,会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雪城一怔,随即叹道:“我倒真希望能有这么一个兄弟。我父母都去世了,只有一个姐姐,也不知道现在她在哪里?”鸣弦叹道:“想不到会是这样,难怪昨晚你说世上真正幸福的人原本也没有几个。倒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雪城复又坐在床边道:“我这些事跟你的遭遇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了?我母亲原本只是我父亲的一名侍女,她生下我后便去世了,我从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模样。我父亲是个很正派的人,因此一直将我视为他的耻辱。因有一年,家里出了些事故,他正室夫人便说我是不详之人。他也越发厌恶我,寻了个机会,把我丢弃在一个荒岛上,任我自生自灭。那时我还未满三岁,幸好有一位海外女仙恰从那里经过,收养了我。后来才听说我父亲自丢弃我后不久,便战死在魔胎海域。”
鸣弦道:“想不到你父亲竟狠得下心。那你姐姐呢?你后来没去找过她?”雪城冷笑道:“我找她做什么?她是正室所出,高贵无比,自来不愿搭理我的。我几乎没同她说过话。”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绮芝的声音,竟叫道:“你们还要睡到什么时候?我们在外边等了大半天了。”
两人穿戴好,打开门来。绮芝、冰姬、云河俱已侯在门口。绮芝皱眉道:“你们两个真能睡,我早就想催你们起来了。冰姬又劝我,说你们连日大战太过劳累,多让你们休息一会儿。结果睡到这时候还不起来。”
鸣弦知道冰姬心疼自己,反不好意思道:“现在什么时候了?我们该上路了,如今战事紧,倒不能在路上耽搁太久。”绮芝笑道:“你们要赶路,我们也有急事要办,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各奔东西了。”
鸣弦听她如此一说,心里倒有些遗憾,不过转念一想:“即便他们无事,我要远征魔胎岛,也不能带他们同去犯险。”
雪城道:“我喝些水就行了,你们快点吃吧,我在这里等你们。”云河道:“老族长已经准备了一大桌菜肴,还有好些水果。一起去吧,便不用饭,吃些水果也是好的。”绮芝道:“你是不是还没休息够?听说你昨天为了救我,虚耗了不少灵气。”雪城只得答道:“我没事,一起出去吧。”
众人来到正厅,老族长及其妻室早已殷侯在餐桌旁。惟有乌柏已经开始饮用了。绮芝在雪城耳边低声道:“这小老儿好不知礼数。我们都未上桌,他倒先享用了起来。”岂知乌柏耳力甚聪,数千里内的虫呓之声尚且清晰可闻,更何况同处一屋?只略侧过头瞪了她一眼,愠道:“你就是昨天那个中毒的小姑娘?也不想想是谁救了你的性命。莫非被那不知礼数的小子抱了一天,也染上了他的习气?”
绮芝昨夜听冰姬说起过路上的事,知悉乌柏曾多番刁难雪城,心下早就有气,正要反唇相讥,及看雪城连向她摇头,示意她不可冒犯,这才暂压怒火,坐在雪城一侧。
一时吃毕,众人便要告辞。老族长多番挽留无功,又叫上众族人一道送出村口。冰姬、绮芝满口答应必会送灵药回来,化去狴狼身上的毒性。众人按原路离开荇荇洲,出了地洞,外面正是午后一片晴朗的时候。
乌柏拍了拍自己的破袍,对众人道:“好了,陪你们在荇荇洲耽搁了一夜。我也要回去喝我的大窨椤了。”冰姬道:“你不如跟我们一起回法都吧,我也好将封天素雪直接给你。”乌柏哈哈一笑,说道:“少来,小姑娘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如今要远赴战场,想借重我为你们卖力是吧?老头子才不上你们的当,你若真有心,就把封天素雪送到荇荇洲猁族族长那里。我自会到他家去取。”说完,短袖一拂已自去了。
雪城对众人道:“我们也在这里分别吧。”鸣弦颇有不舍,拉着雪城的手说道:“你我一见如故,本该多聚几天。只是如今魔胎海战甚急,我要尽快赶去。这一仗打下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若我侥幸不死,你到烈坛城来找我。”雪城见他甚是真诚,也温言道:“好,到时候我一定来找你。”
当下雪城与绮芝别过众人,径往北面飞去。雪城将云光宝蟾还给绮芝,两人仍乘宝蟾御空而行。过不多时,绮芝忽而驾御宝蟾急转南下,忽而又返往北上。一连数次,皆如此迂曲而行。雪城甚是不解,乃问道:“我们现在可是直接去沙神殿?”绮芝笑道:“你一定是见我老这么忽南忽北来回迂曲,觉得奇怪是吧?我们只有这样才可前往沙神殿。那里的老神主陀曼在沙神殿外设下了一重‘大崎环世元隐法’,将沙神殿外方圆九万里之境化为半隐之地。如不识此阵法,任你多大神通也难抵达沙神殿。”
雪城道:“方圆九万里皆在阵法中?但我看这里并无肃杀之气。”绮芝道:“他这阵法本不为难过往之人。这阵中之境仍与原来的西荒原一般无二。只是将沙神殿隐匿其中,不为外人所知罢了。我们只有循崎环所伏之径,迂曲绕行其中,才能抵达他的沙神殿。否则的话,那里只是一块毫不起眼的乱石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