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两人已绕过十数道崎环,且每次迂曲的路程不断减少。雪城渐渐有些明白其中的奥妙,又问绮芝:“我们所绕行的崎环可是越往内越小?”绮芝道:“正是这样,如同叠套的圆环一般,大环在外,小环在内。只是数环之间必有一圈崎乱之环,不依序列所排,不易为人发觉而已。”
这时忽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竟说道:“小丫头,你打算将我沙神殿的秘密全说出来?”绮芝知是老神主不悦,忙解释道:“老神主,这位是我同伴,都是自己人。现下我们专程来拜访您。尚有我师父的一封书信呈上。”
这说话之人果是沙神殿的神主陀曼,他本是西方废教的遗民。昔年原教废黜之时,一干教众皆被梵帝逼出西极无妄城。他同两位师弟逃至赤海,又遇上露魔和草婪婆两个魔头。一场大战下来,他两位师弟尽丧露魔手中。而他自己也是遍体鳞伤,眼看不敌。恰逢皇明玉途经赤海,以甚深玄法逼退两个魔头,这才救得他性命。此后他隐匿西荒原不问世事,多年来只与皇明玉、卫蚺、天窨老人等几位旧友交厚。因此一听闻绮芝持有皇明玉的书信,便即刻倒转“大崎环世元隐法”,将绮芝尚未绕过的崎环一并消去,但外围阵法却加重数重。并嘱咐二人道:“我已将内径崎环撤去,你们不必绕行,直接过来即可。只不是不得再谈论我阵法奥秘,以防被外人听去。”
绮芝奇道:“莫非此刻境内还有其他人闯入?”陀曼道:“此刻方圆九万里内除你们二人外,另有三人穿行其间,似骑着一头万年灵兽,飞行之速比你们更胜一筹。”雪城、绮芝均知他所说的乃是鸣弦等三人。及听陀曼继续道:“这三人倒是无妨。只是西面荇荇洲附近有一老怪物。此老法力甚高,双耳能闻数千里内滴水之声。这还是平素无为,若运神通,天下诸事尽收耳底。他与西方异教渊源极深,又是梵帝殿前常客,我沙神殿的境况却不能让他得知。”
绮芝道:“这老儿我们也见过,生得又矮又瘦,听说也有些手段。不过以老神主的修为,难道还在乎他?”陀曼道:“这老怪物的手段着实有其独到之处。我虽然不惧,但终究不被他知道的好。你们尽速进来,我还要再行法封锁空域。”
两人依言径直前往沙神殿,过不多时及见荒野之上漫起一幕黄烟,层层细染,时浓时淡。穿行其间,于风中竟见数十条约二三十丈长,水桶般粗的沙蟒来回盘旋,口吐沙铄。一遇云光宝蟾的瑞霞,纷纷让到两旁。待两人入境后重又盘旋而回。
穿过沙幕,绮芝将宝蟾压低飞行,不多时及见一座凸出沙地约半丈高的四方石台,约有亩许大小,上面平平整整无任何事物。两人在平台前面落下。绮芝领着雪城绕到平台一侧,只见其侧壁正中有一宽约两丈的通道伸入地下。两人正要进入,只见通道口出来一人,其身材甚是高大,上身只披一件草色开胸长袍,里面赤裸,惟胸前挂着一串石卵珠,链端隐在袍内。下身着褐色长裤,赤着一双粗黄的大脚。正是沙神殿的老神主陀曼。
绮芝拉着雪城走到他跟前,也不行拜见之礼,只笑道:“老神主,你肯亲自出来最好不过了。你那神殿中的气味,我可受不了。”陀曼道:“我那殿中晦暗,原也不是待客之所。你师父给我的书信呢?”
绮芝将腰间紧夙囊一拍,一股淡烟涌将出来,上托一封半黄的折信。陀曼只将手一伸,那折信便飘然落于他掌中。然后却见他双目微合,而折信竟在他手中渐化粉末飞灰而逝。雪城对此举甚是不解,正要询问。他已睁开眼来,说道:“此事我已尽知。既是卫兄有难,又经你师父重托,我自不能推辞。只是你师父信中托我约请天窨老人、古桑女主、锡王簏珈同去助阵一事,只怕他们未必肯允。”
雪城这才知晓,仅这一念间他已将信中所载尽阅。又听他答应前往助阵,遂喜道:“老神主肯这个忙,我们已不敢奢望过多了。”绮芝道:“那几位都是些什么人物?我竟从未听师父提起过。”
陀曼道:“天窨老人法力虽高,但从未闻名于世,本不为世人所知。古桑女主是西洲鸲栗山古桑神社的神主,而锡王簏珈则是西洲、北洲交界处,落犀谷狩王城的君主,此人非正非邪,性情暴戾,独断独行,霸守一方,向来不与外人往来。此三人我虽与其有过数面之缘,但均非深交,恐怕不易请得动。”
绮芝道:“请不动也无妨,反正到时候我师父也会赶去。有我师父主持大局,此役应无大碍。”陀曼道:“既然如此,我姑且一试,纵然请不动他们,我也必会赶来助阵。你们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两人辞出沙神殿,御空而起,约有小半天工夫,一径出了西荒原及西洲。绮芝因问接下来该先往哪边行进,雪城寻思:“南海二魔那边已经说僵了,况且妙魔同赤蜃原有旧隙,如何请他得动?死观山绝音洞倒不必去了。而东洲亢龙山那里,近期内鸣弦、云河必要前去求药,若碰上他们倒也不方便说话。不如先去夜海蝎尾山,错开鸣弦他们,回头再去请栽花先生。”便问绮芝:“我们先去找天破巨循塔,你可知道夜海蝎尾山在什么地方?”
绮芝道:“夜海我曾随师父去过,在北海以东一片终年不散的暗云之下。不过蝎尾山就不知道了。我们为什么不先去东洲?师父说栽花先生是你的亲人,难道你不急着与亲人见面吗?”
雪城道:“亲人又怎么样,与外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绮芝一怔,奇道:“你这话问得真怪?既然是你的亲人,当然与外人不一样。亲人会关心你、牵挂你,处处为你着想,外人谁还在乎你?”
雪城道:“我却是被亲人抛弃后,由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抚养长大的。”绮芝道:“那只是个别啊,师父说你可是栽花先生唯一的至亲,说不定他一直十分想念你。”雪城沉声道:“总之我们先去夜海找天破巨循塔,回头再去亢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