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虽非江湖中人，但常地亦曾闻说有‘纵横千里，无人可阻’之谓，说的便是这齐彦名。当年他随着刘宠闯杀，为之立下汗马功劳。其后刘宠兵败，他本来逃脱，不知怎的突然被擒闭天牢内，一夜之间又不知为何竟逃了出去，从此再未露面。”姜近仁身形前俯凑近妹丈，“刘宠兵败便是因为楚元方那厮设下毒计，若这齐彦名重出，必会找他报仇。”

文上林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是说齐彦名重新现身？”

“半月前你尚未抵达杭州，为兄在仁和西郊的浣湖遇见了他。”姜近仁微叹道，“当年他入狱时为兄执掌刑部侍郎一职，亲手送他入的天牢，前后与之见过数面，因此人相格独特，故直至今日仍不能忘怀。初见时尚不敢确认，后来他招呼为兄，我才知确实是此人。”

文上林精神一振：“他可曾说过报仇之言？”

姜近仁摇摇头：“半字也未提过，只是随意家常地聊了几句，然后就离了开，全然不当自己是朝廷钦犯。可笑莫家舅丈还以为他是我同窗故友，空热情了半晌。”

文上林斟酌道：“你说他为何会来此处？”

“那非要事，无论他为何来此处亦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吾弟应如何做。这人武艺高强是其一，手下必有余党共在是其二，且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必已颇有实力，当是灭贼兴国的一大助力。不过为兄暗觉他此时并无当年欲争天下的豪气，但若说得他动，何愁楚贼不亡？”姜近仁压低声音，“只要你自信说得他动，要再找到他非是难事，莫忘了怎说为兄也是地方大豪呢。”

文上林心内怦然一动，旋即摇首：“半月之前的事，恐怕这时早不在杭州境内了。”

“尽人事而听天命，”姜近仁笑道，“岂非吾兄数十载常挂口边之语？”

＊＊＊

胖体裹着道衣从另侧的房屋内走了出来，精光四射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不速之客，破天荒地皱起眉头：“你怎走得进来？”

只听这一句少年立知这道人不但在院外施了守身降以防自己逃出，还下了那天见识过的金刚降避免外人闯入。但这男子竟毫不费力便进了来，究竟他是什么人？

那布衣男子相貌平凡，脸形极阔，浓眉大眼，并不以道人的问话而有所戒备般点头道：“不告而入虽则非君子所为，幸而在下系一小人，故逾墙而入。”

散忧道人苦恼道：“不是这个，我是问你怎么破得了我的‘金刚降’进得这院子的？”

那男子奇道：“什么‘金刚降’？恕在下不知。此行只为找一故人，若有叨扰处，请勿见怪。”

散忧道人回复平静，上下反复打量他道：“适才壮士说要找浮叶道人，不知你是何人？与他是甚关系？”

“吱呀”一声，一直躲在屋内的楚春漪闻声启门而出。那男子一眼看去，眼睛一亮，讶道：“这处竟有这般绝色，齐某真是失礼了。”

散忧道人再度皱眉，道：“漪儿，你去看看那小兄弟，留神有人意欲不轨。”楚春漪玉容惊诧，忙答应了声避入少年屋内，见后者正要努力坐躺椅上站起来，欲要上前相扶，终仍止住，立得远远的透窗去看院内情景。

那男子目光随之而动，与少年的眼睛相遇，二次讶道：“我见过你吗？为何竟有相识之感？”

少年扶在窗棂上，不知是否灵力全封的原因，只觉从那人身上半丝异于常人处都没有，但他竟能闯入院中来，委实不解。闻言摇首，正要开言，脑内陡地一声：“求他相救！”心神一震，嘴唇不由自主地便张了开：“斋主救我！”顿时莫名其妙，暗忖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这男子？

散忧道人打量个不休，移身挡到那男子目光前，道：“主人家在此，阁下不觉太过失礼了吗？”话音甫落，整个人蓦地一怔，倏然转身，面对着那男子的后背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屋内的两个少年少女无不惊诧莫名，因适才只一刹那间那男子竟已移过散忧道人的阻隔走近窗前，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那男子凑近窗前，细看着少年的脸，惑道：“能一眼认出我来的人不在少数，但齐某却不记得曾见过小兄弟，可否试给少许提示，以开我茅塞？”他仍是背对着散忧，似毫不将之放在眼里。

少年张了张口，忽然惊觉自己竟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似失了声般。那男子眼神突厉，探手捏中他喉头，两指一夹，顿令他气不能出，不由自主地便长伸出舌头。立在他身后的楚春漪以为对方要伤害少年，急道：“快放开他！”玉腕轻抖，叠拍而出，赫然便是当日对付少年时施展过的“柔律十三拍”招式。

男子眼亦不斜，另一手探出在少年舌上一提，恰在少女手掌及体前抽离，掌心已多了只硬甲小虫。少年痛得闷哼一声，头仍俯着，右手却疾伸而出抓中少女小臂，嘶哑着声音道：“莫乱来。”这一抓出后，才惊觉双臂回复了少许力气，心下惊讶莫名：“那道人怕我说话给我暗下降咒，但怎的这人竟似能看穿他动作一般给我解开？”

楚春漪手臂被握，初时一愣，继而颊侧霞生，挣脱嗔道：“不准碰我！”连退出三四步，并不再攻，捂着手臂被抓中处心内怦怦跳个不停。

那男子转头看向散忧，皱眉道：“道长以为可在齐某面前下暗手吗？”话犹未尽，掌心小虫突地化作一团轻烟渺去。散忧道人皱眉不语，心忖若不是不知为何我的降咒对你这厮全然无用，我亦不会把咒下到那少年身上去，须知他此时灵力全无，完全不能防御，每受一次降头都会伤损身体，于炼神大不相利。

但降咒对之无用还可说此人身上有避降之物，然他竟能看出自己从他身后下出的“喑虫降”，虽则自己并未出几分力气，也并非常人所能办到。

少年连咳几声，将胸内窒息畅通，这才起身，脑内陡地又是一震，嘴唇再次不由自主地张开：“道长不会以为凭自己便可对养怡斋主无礼罢？”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连他自己在内都心内大惊，同时闪出三字：“养怡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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