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见草给程圆打电话。

牛见草：“元旦文艺晚会马上要举行，宣传板块做得怎样了？”

程圆：“已经排好了，小样先拉出来给你看吧？”

牛见草：“那你拿过来。”

大队长要甄玉德做10块关于“创建平安畅通县区”的板块，甄玉德不在，这项工作就落到了程圆的头上。

做板块选照片素材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程圆做宣传板块一定要找有美女的图片。这是程圆的第一原则。

《红楼梦》说，女人是水做的。要想使板块有风水，没有美女，水聚何处？

在电脑里，程圆首先搜索甄玉德随车管所在农村办牌办证那次拍摄的图片。那是一张有美女展臂的照片。

那个美女就是阮姬。

多用一把手的照片，这是程圆的又一原则。

在单位，一个民警与一把手的关系处理得好坏，直接影响着这个民警的前途和命运。很多时候，一把手就是一个普通民警的太阳。作为民警，能不能呼吸到本单位新鲜的政治空气，能不能在年终佩带上大红花，那要看太阳神是否愿意行云播雨。

太阳就是太阳。不能含糊。傻子才会把太阳说成星星。

在一把手、二把手拥有他们的政治蜜月时，程圆把他们的照片肩并肩地摆在一起，程圆把一把手的照片放左边，二把手的照片挨着放右边，尺寸大小一样。

然而，现在，对于一把手、二把手的照片，要么把他们的照片摆远一点，一把手的可摆左上角、二把手可摆右上角；要么谁的照片都不用。这是二把手权力欲望膨胀的时候，当二把手也把自己当作“主要领导”的时候，慢待了二把手就准备着穿小鞋。

选其他副职的照片，程圆注意把握好了平衡。顾此失彼的结果是，讨好不了这个，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

在选中层领导的照片时，程圆把中层领导分成两类：一是世袭贵族，二是新贵。对于世袭贵族，程圆当然要尊重，要考虑，他们在交警大队年深日久，根深叶茂，是在基层能行动风雨的角色，忽略了他们，是不明智的。但是，在策略上，程圆还是注重用新贵。新贵就贵在新。因为新，他们会好奇，选用其照片，他们会得到鼓舞，会获得力量，会有一种被重视感。而对于世袭贵族，他们早已习惯了人前台上，现在是他们对别人评头论足的时候了，就象公公婆婆娶媳妇的那一天，他们必须退居二线，对其暂时性的冷落，他们不仅会乐于接受，而且，当你真的不识时务地把他们和新贵们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反觉得矮化了他们。只是，当新贵一年半载后开始骄傲的时候，开始丧失新媳妇的那份拘谨的时候，开始找到当官做老爷的感觉的时候，开始不知天高地厚地试图把自己与世袭贵族摆到一个平面的时候，马上，程圆就把世袭贵族突出出来，把新贵的照片扔到垃圾篓里去吧，以免世袭贵族感到不舒服。

一个新人的脱颖而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新贵要升级为世袭贵族得克服掉阻碍他前行路上的所有障碍。否则就永远胎死腹中。

对于一般民警，程圆也分两类：一是男民警，二是女民警。用男民警的图片，程圆只看这个男人是干净，还是邋遢。牙齿上有红秦椒皮，或者鼻毛冲出鼻孔，白色眼屎象珍珠一样悬在眼角，衣领上污渍染着头发，衣袖明亮得能划着火柴，裤腿高挽象在水里捉鱼一样，袜子臭得能熏跑蚊子，等等，程圆决不采用。有几次，牛见草叫程圆照顾一下单位的一个先进，程圆都纳闷：他指甲里的蛋子灰，黑油油的象土豆。警察内务条理上规定，警察不许留胡须，可他，嗨！还先进？

程圆始终相信，一个干净的男子，穿着整洁的警服，带着灿烂的笑容，加上轻松的谈吐，那是最令女人动心的地方。

一个浪漫得女人，永远渴望着一个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男子的到来，并渴望男子伸出把指甲剪得白花花的手指牵她远行，她早已迷醉在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洗涤剂的味道，她愿意跟他到天涯海角。她不会喜欢留着又粗有黑的胡茬的男人，因为她害怕当她伏到他怀里时，她那精致的脸蛋会被胡茬割伤。

程圆认为，这就是阮姬最近不断向自己示好的原因吧。

程圆用唯美的眼光选择男人。程圆选的男人女人都喜欢，女人喜欢是程圆最大的心愿。因为，只有女人喜欢的照片，才是无可挑剔的照片。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照片发出惊叫的时候，无论多么自信的男人都会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

一次，阮姬又来三贤市，被请到交警队观摩大练兵汇报表演。每当程圆意气风发地向在场外站着的阮姬走来，那散发出了儒雅精致的气息，阮姬很喜欢。

程圆和林溪只是靠薪水生活的一般公安民警。有钱有米是夫妻，无财无米两分离。有钱的人能把“爱”字说得金光闪闪，流光溢彩。可是，幸福并不是有钱的人的专利。物质上还处在进取中的人们断乎不可黯然神伤，灰头土脸。当你的脑袋挥发的不再是头发而是知识而是文化的时候，你必将享受到甚至连一些有钱的人也难以享受的高品质的工作和生活乐趣，就这，还是表面现象，更深的一层是，你的精神境界，你的生活品位，你的人格魅力，你的气质追求，等等，也随之拔高。这就是程圆和林溪成为交警队“月光工程”中模范夫妻的原因。

但，程圆和林溪的恩爱并不影响阮姬喜欢程圆。

在墨镜的广告公司工作室，阮姬问程圆：“你做板块的追求是什么？”

程圆说：“两个字。特色”

阮姬：“怎么体现的呢？”

程圆说：“五个层次。”

阮姬说：“愿闻其详。”

程圆就指着“创建平安畅通县区”板块慢条斯理地给她讲：第一个层次，主题鲜明。第二个层次，文化色彩。首先不能有错字、病句吧？一次，外地到交警队来学习，在事故股一个板块上，有两处，非常经典：都是一句话分成了两行写。一处，上半句：“群众有困”，下半句：“难找警察”，我大吃一惊。另一处，因为插图，上半句：“自首是肇事”，下半句：“逃逸司机的唯一出路”。第三个层，技术追求。凡事，追求其上，仅得其中，追求其中，仅得其下，追求其下，啥也不啥。现代科技能使版面美不胜收。第四个层次，美学效果。在整个版面的布局上，我努力使一种大气、雄浑、豪迈、奔放、昂扬、向上的氛围遽然而出，那种汪洋恣意、狂放不羁的神态，尺幅之间，魅力四射，使板块显得动感、热情、活力逼人、激荡人心。

程圆讲第五个层次的特色是喋喋不休，程圆说：这个特色就是美学解释。人有好解释的天性。要说服对方，需要用一个模式去解释。

开始，当我对“创建平安畅通县区”板块上的三处标题制作成红底黄子时，我那时惊叫了一声，“乖乖，这不是个‘下’字吗？”整个版面的布局是个“下”字，而“下”字下方紧挨着就是牛见草的大照片。

“下”不是中国人多么喜欢的字眼。

删除。重来。于是，整个版面的布局变“下”字为“上”字。

我这样煞费苦力地把板快重制，目的就是为了一个最吉祥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