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茜是潮州枫溪人,家中六兄妹她排行老四。枫溪是潮州临海的一个偏僻小镇,当地人世代以劳作为生,生活非常艰辛。在当地,女孩子是不给读书的。除了经济贫困之外,重男轻女是当地人的最大偏见。女儿迟早要嫁人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愿意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金钱花在女人身上?
李言茜上完小学,虽然成绩很好,但她的父母坚决不让她读书。在他们眼里,女儿将来是外人的,与其让她花钱读书,不如让她帮家人做事实惠。她十来岁就在家里喂猪,拔田草或替父亲守摊挡。16岁的时候,父亲要把她嫁给邻村一位比她大十多岁的生意人,她坚决不从,遭父亲毒打后,就从家里逃了出来,至今没回去。
这李言茜只上了几年小学,就知道婚姻大事要由自己做主,不能听从父母,更不能听天由命。看来,教育对人的观念改变是多么的深刻。
那时候,李言茜根本不知道往哪里去。因为她从未出过家门。本村的一位老乡看她确实可怜,就带她来到深圳。刚逃到深圳的时候,深圳的合资、独资企业疯狂发展,大厂小厂都在招人。在老乡的帮助下,她进入了一家位于上梅林的港资服装厂打工。尽管当时的工资很低,由于她勤俭节约,生活简朴,在流水线上工作两年后,手中有了几千块钱。
这钱是李言茜辛辛苦苦赚来的。这两年时间里,虽然她生活和工作都非常辛苦,但她感到非常幸福。有了这几千块钱,李言茜的心里感到充实了许多。
对于有着经商传统的潮州人来说,她从小就受到家庭的熏陶,经商的意念时时在她心中起伏,此时又由于工厂订单大增,工时延长,而待遇几乎没有提高,这使李言茜下定决心离开常使她超负荷工作的港资厂,到罗湖租了间廉价的渔民房,开始了她的经商生涯。
起初,她批发一些袜子、内裤、梳子、毛巾、牙膏牙刷之类的小商品,在工地附近或人流较多的地方摆地摊。这种工作方式除了独立自主之外,还能激发人的积极性和创造性,自己给自己打工,自己当自己的老板,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收入要比工厂里多得多。在当时,来自全国各地的人都往深圳拥挤,各种消费需求激增,她的东西无论摆在哪里,销量都很可观。这样两三年下来,李言茜手中有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难怪有人说,在八十年代,随便摆个地摊就能赚钱,可是很多人不相信。结果,摆地摊的人发了大财。李言茜就是这一批人中的极其普通的一位,也是摆地摊发财的一本活生生的教材。
拿着这笔不少的钱,她便在日益繁华的东门一横街租了一个铺面,开始经营服装。
东门是深圳最繁华的商业区。李言茜的服装店又位于最繁华的地段,生意好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不过分。
1998年,深圳市政府为了扩大和完善老东门商业街的规模和功能,对东门开始改造。东门改造后,许多商铺向外招租,在此尝到甜头的李言茜,便不失时机地在位置最好的旺角商厦租了一个摊档。
现在掐指算来,她经商已有十一年了,也已拥有了上百万的身价。从一位一贫如洗的逃婚妹到身价百万元的小富姐,李言茜用了十三年时间。这十三年来,虽然她经过艰苦奋斗走上了自立自强的小康之路,但她为此也牺牲了很多东西。由于个体经营惯有的特性,别人忙的时候她也忙,别人闲的时候她更忙,所以她没有时间去社交,旅游,娱乐,许多年轻女孩该享受的东西都与她无缘。她终日和批发商与顾客打交道,交际圈很小,没有知心朋友,甚至一般的朋友都很少,连带她出来的老乡也失去了音信。同行之间虽不乏精明之人,但他们之间表面上虽然有说有笑,但实际上貌合神离,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有时为了争取顾客,每个人都绞尽脑汁,甚至要大耍花招。在此情况下,她很少有时间去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
日月如梭,年复一年。李言茜在不知不觉中由一个十五六岁的黄花少女变成了一个年近三十仍待字闺中的大龄青年。这期间她也曾谈过两位朋友,但都因为种种原因而分手。
其实,李言茜是一个蛮不错的女孩,中等身材,线条流畅,轮廓清晰,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显得相当精明,再加上她从事服装生意,穿戴颇为时尚,给人的感觉也相当前卫。但让人感到遗憾的是,她文化较低。在深圳这个充尚学历和讲究品位的新兴都市里,她除了会做生意,其他似乎都不会。她的两个男朋友,也都因为和她志趣不合而分手。虽说她目前拥有百万元身价,但在深圳这样一座经济十分繁荣的城市里,像她这样身价百万的小老板到处都是,因此这也不是她的优势。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没有令人羡慕的深圳户口。这也使她很苦恼。
看到其他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与丈夫一起出双入对,恩恩爱爱,李言茜开始意识到个人问题的严重。作为女人她摆脱不了女大当嫁的世俗。把自己嫁出去,应该是她目前的当务之急。从去年开始,她就调整了工作思路,把个人问题放在了首位。
她现在已经不缺钱了,钱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目前她唯一急缺的,就是爱情。爱情是女人的全部,而她的全部仅仅是她自己,这怎么说都不是什么全部,而是残缺不全。
为了把自己嫁出去,而且嫁得像个样子,她从劳务市场顾用了两名工人,帮自己打理店铺,自己尽可能多地去一些公共场所,以便创造机会。一九九九年处在世纪之末,从口音上理解,有久久之意,又逢千禧将至,希望婚姻天长地久的适龄人群,大都选择在这一年结婚,所以结婚的人特别多。李言茜十分羡慕。但成婚的一对又一对,一拨又一拨,唯独没有她。她十分失望。她也曾去过两个婚姻介绍所,但在交了数额不匪的入会费和介绍费之外,她总觉得婚介所的人附焉了事,她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在报纸的中锋里寻找爱情的对象,也是她的一种希望,而且这种希望有时候还蛮大的。与林世洪联系上之后,通过几次电话,她觉得林世洪态度诚恳,说话实在,比较虚心,很会理解人,也有涵养。再加上他是丧偶之人,多年来孤独生活,对婚姻看得一定很重,也一定会珍惜别人。因此,有一次林世洪给她打电话时,她把她的详细地址告诉了他。第二天林世洪就找到了她所在的新雅服装店。她的店面不大,不到十平方米的样了,专营女式服装。各式服装摆得井然有序,错落有致。虽然店面不大,摆放的服饰很多,但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下拥挤。店门口两边各摆着四幅穿着最新款式的假时装模特,显得栩栩如生。林世洪一到门口,一位小姐就热情地请他进去睇睇。他若无其事地在里面看了一圈,然后面带微笑地问那位小姐:“李老板去哪里了?”他显然看出她不是李老板。
“她去龙华了。”
“她一个人去的吗?”他知道她顾了两个人,现在只见到一个,所以他这样问。
“她和小马一块去的。”小姐看他很温和,就没有拒绝他的问题。
“你知道她去干什么吗?”
“万众城召开服装展览会,她去看看,顺便进购些衣服。”
林世洪知道李言茜上午不会回来了,他就离开了新雅服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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