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霞自从吃了我给他的狗肉之后,就整天在我家的门外徘徊,我每次出门来都能看到她躲躲藏藏的身影。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的兄弟张哈喇,张哈喇说:“王小霞的意图很明显,我们如果不再给她弄些狗肉吃,她估计会去村长那里揭发我们。”我为我兄弟能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脸红,我说:“你别忘了,她是一个疯子,疯子如果也能想的这么周全,她就不是疯子了。”张哈喇不屑地看了我一眼说:“疯子?疯子有些时候比正常人聪明的不是一点点。”我说总不能再去杀一条狗送给她肉吃吧。张哈喇很老练地看了看我,说:“你别忘了,你和王小霞还沾着亲呢,她和你爹睡过觉,她喜欢过你爹,就肯定喜欢你――”我没等张哈喇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我说:“我们可是点过纸烧过香的兄弟,你不能总是拿我爹和我娘的事来挖苦我,这算什么兄弟?”张哈喇终于闭上了嘴,然后用挖了我一眼便回家了。
自从吃了狗肉之后,我似乎已经忘记了村长王小保家那盆放了老鼠药的狗食了,可就是在不久后的某一天,我却因此闯下了大祸。
那日,我从正午叔家出来,顺着墙跟一点一点地往家爬,沿途碰到一个讨饭吃的女娃子,那个女娃子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厚厚的污垢糊住了她的脸,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只看到她一双黑眼珠直直地望着我。她一路上一直跟着我,等我气喘徐徐地爬到家门口的时候,再回头看,她已经没了踪迹。还没等我缓歇过来,张哈喇就哭哭啼啼地来了,一见我就不听地抹眼泪,嘴里还不停地骂着:“我日他留根先人,总有一天我要拿刀捅死这个王八蛋。”我似乎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张哈喇终于吃了苦头,其实他欠留根的这一笔帐迟早要还的,我不是没有担心过,只是张哈喇对自己的神掌太过于自信了。我看了一眼张哈喇说:“兄弟你别哭,留根算是和你我兄弟俩人结了仇了,这仇迟早要报。”张哈喇突然停住了哭,一脸严肃地问我:“上次的神掌为什么今天不管用了?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在骗我?”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我的兄弟张哈喇对我产生半点怀疑,我稍微迟疑了片刻,突然想起了正午叔,于是就假装叹了一口气,说:“兄弟我绝对没有骗你,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的事,那天我去正午叔那里,问起神掌的事,正午叔告诉我,你确实练成了神掌,但是,练成神掌的人不能吃肉不能喝酒。你虽然没有喝酒,但你毕竟吃了狗肉了,所以,神掌就失灵了。”张哈喇一脸惊讶地望着我,也顾不上擦拭他嘴角留下来的哈喇子,望了半晌突然在自己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说:“我就说怎么不管用,原来是这样,前几天吃了烤狗肉,我回到家,看到我家桌子上放着半瓶白酒,我就抿了一口。”他擦了一下嘴角的哈喇子接着说,“你又没有问正午叔,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恢复神掌?”我装着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办法了。”张哈喇的脸突然一沉,我猜他心里现在并不是想着如何再练神掌,而是想着该如何应对留根那个王八蛋。
张哈喇走了之后,我又在自家门口的石蹲上晒了会太阳才回了屋。接近傍晚的时候,我在屋里就听见村子里乱哄哄的吵,起初我以为又是我那兄弟张哈喇招了留根的打,当我火急火燎地爬出门,迎面跑过来我的兄弟张哈喇,我看了看他,一点也不象刚挨过打的样子,这才放下了心。张哈喇一见我就问我:“丑娃,你得告诉我一件事,不然你和我都要出麻烦事了。”我说:“什么事?是不是王小霞把咱俩的事告诉了村长?”张哈喇摇了摇头咽了咽口水说:“上次我给你的老鼠药,你是不是放村长家的狗盆里了?”我点了点头说:“不是你让我放的吗?况且也没起到作用,狗不是被你引着掉进坑了吗?”张哈喇看了看四周小声说:“这事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我说没有,只有天知道地知道你知道我知道,再没人知道了。张哈喇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接着说:“今天村里来了个讨饭的,见村长家的院子里放着一狗盆的吃食,就偷出来吃了,没多久就发病了。”我问张哈喇:“是不是一个和你我年龄差不多的女娃?”张哈喇说是,我问人现在怎么样,张哈喇说:“你娘背着讨饭的去了老医生荆佐贵家,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我很想问他为什么是我娘背着去了,但在这个时候,问这样的问题,明显是让我自己难看。张哈喇说完就朝着荆佐贵家跑去。我心里突然害怕了起来,急急忙忙爬进院子,关了门。
我娘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我本想从我娘嘴里打听点消息,但我娘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件事,但她的嘴角非明挂着一丝的笑。我怀疑她的笑多少和村长有着关联。
两天之后,那个讨饭的小丫头抓着我娘的后襟走进了我周家的大门。我娘掏出那摞钱,火急火燎地赶到集上,为这个讨饭的小丫头买了一件细碎的小兰花上衣,又扯了一块红条绒布,做了一条裤子,还把准备给我过年穿的崭新的黑棉鞋送给了这个小丫头,后来,我娘就张口闭口“小兰花小兰花”地叫她。我知道,我娘开始迷恋这个小丫头了,她居然不顾及她亲生亲养的儿子。虽然我和一般人不一样,可但凡是个人,哪个愿意长成这样的?我要是有几分能耐,我坚决不会长成这个样子。说到底要怪还得怪我娘,要么就是怪我爹,也不知道他们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把上辈子的报应都给了我。正午叔曾这样对我说,他说我只所以长成现在的样子,和我上辈子有关,他说我很有可能是一个药铺的碾药匠,整天脱光了脚,碾来碾去,可脚本应该是用来走路的,而手才是用来干活的,所以这脚索回上辈子我欠它的债,就长在了胳膊上。我就问正午叔,那么多碾药的莫非都要投胎成我这样的?他却回我一句:“这都是造化。”我实在搞不懂这个神神秘秘的老头,总是绕着弯子和人说话。
我还是继续说说我那个不争气的娘吧。好端端的儿子她不来疼,偏偏去疼一个街上捡个讨饭的小丫头,她如果狠下心来把我赶出周家的大门也算,可她没有这个胆量,或许她也有过这样的念头,只是担心将来有一天,我那个睡了王小霞的爹从监狱回来,她无法交代罢了。我不能眼看着那个小丫头来取代我。我似乎已经能够想象得出,那个讨饭的小丫头占着我那三间土坯大瓦房,活象一个地主小老太的样子,整天价指示我做东做西,做的不好棍棒相加,一日三餐她是嘴角流油,我呢?我能有个干馒头啃就不错了。我越想越可怕,背里竟然出了一层冷汗,顺着脊背壕一直流到尾巴骨。我突然有了想把这丫头赶出我家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