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他将话说完,君弈已然明了,道:“忠叔,我知道不关你事,不用紧张。”苏忠的忠心,不必他置疑。
听闻君弈的话,老管家提了老高的一颗心才放下。
※※※
苏阡陌独自一人出了门,在城中转了许久,徒步穿过七八条里弄,最后停在弄底一家店肆前。
店子模样很老。
发黄的墙,黯淡的门帘,还在门前旗杆上扯了个大大的音字旗幅。苏阡陌每次见这店的光景都忍不住皱眉,但主人都不在意,他有什么话好说?
苏阡陌挑起帘子进去,柜台前的小伙计早就认识他,提着声儿殷勤招呼道:“公子里边请。”一面说着一面引着他进内堂。
内堂的陈设比外面的好不了多少,同样的简单陈旧,但好在干净。
一身紫衣的青年男子斜躺在梨花木塌上,塌前桌上杂乱放着一堆书,书丛间一只瓷盘,盘中是零零散散的铜钱。紫衣男子本在看帐簿,听得有人进来,方懒懒地抬起眼皮一瞥。同样懒懒裹在身上的紫衣衣料很好,裁减也是一流,黑发用根簪子随意地绾起,落了几缕发丝在肩颈,他眉目皆来得清秀狭长,这一瞥间俱是慵懒的风情。见来人是苏阡陌,他也不起身,只是将颀长的身子往木塌里方挪了挪,权当让出一方坐席,然后继续翻看手中的帐簿,头也不抬地问道:“苏大公子今日怎么舍得来我这家小店?”
苏阡陌毫不客气地坐下,长指掂起桌上瓷盘中一枚铜钱在手中把玩,笑着说:“自然是想来看看盛音兄你了!”
被唤作盛音的紫衣男子搁下书,抬头望向苏阡陌,一脸惊讶。“能得苏大公子你惦记,我还真是受宠若惊。”他脸色的表情和他说的话很符合,可若要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眼中的促狭之意。
苏阡陌横了他一眼,问:“事情怎么样?”
盛音无奈一摊手,“毫无进展。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在想,你苏大公子将这么要紧的事情交给我,可放心?”
苏阡陌唇角上勾,笑得云淡风清,却于那清幽带了些许绚丽之意,“我认识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哪能不放心?你爱财且聪明,爱财的人自然怕死,怕死的人自然谨慎。而聪明的人,则识时务,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光看盛音的外表,还有几分翩然世外的谪仙样子,可骨子里,偏生是和孔方兄拜了八拜的样子。
盛音闻言哈哈大笑,“的确,不用你苏家七重楼倾楼而出,只你家师兄那口乌禹剑和你手中那尾银鞭我也招架不住。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那么信任君弈,为何不让他入主七重楼?”
“你对君弈倒很感兴趣。”
“恐怕不只我感兴趣,据说北庭家小姐也对他感兴趣得紧。阡陌你若有兴趣,承惠十两银,我详详细细说给你听。”
北庭与南宫、苏家三家为武林三大世家。北庭夕乃北庭琢次女,北庭琢对此女宠爱异常,而君弈则与苏家关系匪浅。近日内,苏家与北庭家因为沧州与应州边界矿山的事情有不少争执,彼此关系也较为紧张。盛音故意提及此事,无事生非的意图明显不已。
“我没什么兴趣听你费话。不过君弈的事情,盛兄最好还是少点好奇心。”
说话间,苏阡陌嘴角笑意已然隐退,指夹铜钱去势如电,原本铜钱圆润的边缘在一瞬间透出剑锋的锐意。盛音一惊,手慌忙扬起,铜钱恰好嵌入他挡在脸前的书上。
“咳咳、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盛音干笑两声,赶紧解释道:“阡陌你也知道,我卖消息卖久了,不就想学百晓生排排兵器谱什么的。所以才对君弈那把乌禹感兴趣!不过你放心,他其余的事情我丝毫没兴趣。”
“哦?你抢百晓生的饭碗抢得还不够,现在连兵器谱也眼馋上来?”
“罢罢罢,我现在才知道,百晓生的饭碗不好抢!”
“知道就好。”
苏阡陌收回手,将铜板掷入盘中,笑意又回脸上。盛音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世间脸色变得如此之快的,除了苏阡陌,只怕再无几人。忽然间,他又像想到什么事情,眼珠一转,开口道:“阡陌啊,看咱们是老朋友了,我今天免费提供你一个消息,如何?”
“免费?”苏阡陌挑眉,不置信地看着他,盛音什么时候变慷慨了?
盛音一脸正经地点头说:“今早你到之前,我才得的消息。”
“什么消息?”
“今天一早,关锦意带着你二弟去了秦云浮在城西的竹林偏居。”
“什么?”苏阡陌声调陡然拨高了几个音阶。
盛音好心地重复了一遍,“你二弟去了秦云浮的地方!”
“当真?”苏阡陌此时的脸色相当难看。
“当真。我盛音的消息岂会有假!”
盛音话未落音,就见苏阡陌俨然一阵风似地冲出门去。他忙提高声音喊道:“阡陌,我屋后有马,你自便。”喊完后,盛音狡黠地笑了笑。
苏阡陌会这般紧张,自然是有原因的。
说起秦云浮,就不得不提到神医查生子。神医查生子医术冠绝武林,虽称不上生死人肉白骨,但也算得上是再世华佗。但查生子有个怪癖~一月只医治一人,且看不顺眼的不医治,武功差的不医,长相差的也不医治。莫渐离与查生子是故交好友,当年苏阡陌自沧南道被寻回时,受惊寒而大病一场,还是查生子替他调理的身子。这秦云浮是查生子的嫡传弟子,医术和脾性都深得查生子真传。不过,比起他师傅,他还要多出一样怪癖~龙阳癖!
据说,这秦云浮在城西的竹林偏居,养了数位美貌小倌,皆是不同风情。关锦意带着苏泽尹去那种地方,而苏阡陌又只有这一个弟弟,他能不紧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