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柏接过话，“这连着下了三天的雪，只怕路不好走。我和老二都觉得，咱们还是先走水路，到睢县后再改走陆路。”

君奕赞同地点点头。

苏阡陌一开始没有表态，他沉吟片刻后说：“到睢县后，我想同师兄去沧南道走一趟。到时候，两位老爷子就请先同小王爷一道回应州。另外，我怀疑关小王爷此次出京别有意图，一路上麻烦二老多留意他一些。只要他所作所为对苏家无害，两位老爷子姑且看在姑姑面上，适当地帮忖他。”

苏阡陌将那日盛音以及自己的猜测一并与君奕三人说了。君奕和严松听了倒也不觉惊讶，江湖中人尚且有几面，何况是关锦意这等皇家子弟，或许说，他们的城府心机本该如此才对。

严柏在大腿捋了一把，老大不相信的样子，“这不会吧？我挺喜欢关家那小子的，毛燥是毛燥了点，可人够有趣，又不爱败那劳什子的王爷架子，他怎么会掺合这些争权夺位的事儿…”

严柏话说到一半，严松突然撞了他一下，将食指压在嘴上嘘声，示意他住嘴。严柏噤声，莫名其妙地望向他大哥。严松眼神一个劲往窗外飘，并以唇形无声说道：“屋外有人。”

此时，苏阡陌向君奕凝神一点头，不动声色继续刚才的话题。“莫说老爷子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

苏阡陌说话的工夫，君奕猛地飞身掠了出去。君奕的动作很快，但是门外人的反应也够快，严松三人抢出门时只来得及瞧见那人的背影。

绿衣若柳，影影绰绰，萼萼娉婷，是年轻女子的身影。

“这妮子的轻功真不错，小老儿我同她比起来，只怕还得逊色两分。”严柏咂舌叹道。

严松埋头不语，默想江湖中何人有这等轻功。

“易水楼一方鬼。”

苏阡陌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之人。他眼尖，忽然瞅到石阶下放置盆景的角落里，有一抹银色光亮闪烁。俯身拾起，原来是枚女子用的银质发饰，雕作五瓣桃花模样，上镶胭脂色彩玉作露水，花瓣中心以圆润的珍珠为蕊。

苏阡陌看着这花饰觉得很眼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他正在努力回想，先追那人去的君奕独自一人回来，“追丢了。”口气中有些懊恼。

君奕看见他手上的饰物，问道：“这是什么？”

这时候，苏阡陌已经想起曾在何处见过这簪花，他随意地将花饰装入袖内，说：“女子的小头饰，是刚才那人留下的。”

“能不能从上面找到些线索？”

“不用找，刚才那人是一方鬼。这簪花我曾在她那里见过。”

严松听他这般说了，摆手道：“既然知道是谁，咱们也不用再合计了。明天一早就动身，有什么事情也路上再说………别人的地方…总是不方便……”

君奕闻言笑了笑，他了解老爷子的脾气。严松是因没抓上窃听的人，心里不舒服了。于是上前拽了苏阡陌离开。

“老爷子，我和阡陌去把明早动身的消息告知小王爷，您们先歇着吧。”

“去吧去吧。”

苏、君二人离开后，转行到关锦意房外。

关锦意却不在屋中。他这两日同四大派的弟子混得很熟，整日在一起谈天论地，一并讲些江湖琐事，看来这会也正聊得欢畅。

两人又折道回自己房间。

到门前，苏阡陌推门要进屋，盛音突然伸手拉住他。

“阡陌，昨晚我北庭夕到我房中，她……”

苏阡陌抢先一步说道：“师兄犯桃花，得北庭小姐青睐。”

他背对着君奕，不知面上是何表情，说话声音中倒没有异样，君奕道：“我和她之间没什么。”

“我信。”苏阡陌猛一下转过身子。一双眼清亮明睿，深深望进君奕眼底。“但是今天你拒绝她，日后会不会后悔？”不等君奕说话，他又说：“其实我和你之间的四年赌约，是可以不作数的。当日若不师父帮着我使诈，你断然不会输。你如果想离开苏家，我不会阻拦你。”

苏阡陌不在意的态度，听得君奕躁意陡生，冲口说道：“就算当日有师父帮你使诈，但若我不愿意留下，何必呆到今天？他老人家一走，我立马可以离开，何人拦得住我？阡陌，你何必试探我，你知道的，我想在你身边，不只是四年而已。”

在内心沉积多年的感情一朝吐出，就似压在心底的石头被移开，立时感到轻松。更有一种孤勇，不能退只有进的孤勇。

待瞧见眼前人脸上忽然浮现的慌乱，君奕心中的躁意消减。

这人并不是不在意自己。

明确对方心意，君奕心情顿好，他带了两分笑意，好整以暇地等着苏阡陌的回答。

隔在两人间的一层纱布不期挑开，苏阡陌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不断升高，半天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在哪里，许久才惶惶道：“师兄这话说得过了。”

“我说的是真心话。”

“可你应该明白，只要我一天是苏阡陌这个身份，便一日无法回应你的心意。而且男儿志在建功立业，北庭夕更能给你帮助，而不是像我一样只会拖累你。”

“我要的不是成名立万，我要的只是在你身边！”

苏阡陌一时无言，抬头怔怔看着君奕。

君奕暗叹一口气。不该把他逼急了。拉住苏阡陌衣袖的手一松，苏阡陌醒过神来，飞快地逃进房，阖上房门。

苏阡陌在床边坐下，但心中烦躁不已，便使劲捶打了床铺几下。不慎将袖中的簪花掉出，随手捡起，因为他捏住簪花的气力过大，竟然发现花瓣上的露珠状彩玉向内凹去。听得“嗒”一声响，像是弹簧松开的声音，然后做花蕊的珍珠向两边分开来，珍珠赫然是中空的，里面有一粒珠红色丹药。丹药散发出浓郁的馥履香气，然而又自那香气中透出股辛辣味道。

两种气味夹杂在一起显得极其怪异。苏阡陌本欲将药丸取出查看，但再想了想，易水楼的东西还是不要乱动的好。易水楼有一个使毒高手九佞在，一不小心中了他的毒，那可不是好玩的。

这般想着，他又关了花簪上机关，将它重新收回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