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奕别过穆千严,心急火燎地赶回西厢。
他深知苏阡陌的性子,倔强,易忧,事事都爱憋在心中。昨夜北庭夕夜访被他看见,免不了又是一番胡思乱想,从今天阡陌对他的态度就可窥见一斑。他想要同苏阡陌解释清楚,可是所处的时机地点都不合适。终于等到寿筵结束,苏阡陌一闪身就不见了人影,要去追,却被穆千严绊住。自己碍于礼貌同他虚应,可穆千严似看不见他眼中的急躁,只顾同他讲了个没完没了。
折腾许久,他终才脱开身,得以离开。
君奕急急行至西面花园,遇一人迎面而来。来人脸庞上写满刚毅,剑眉星目,眼中精光外露,不怒而威的气势。只需一眼,也看得出那人傲睨一切的强硬气势。锐如剑,强似弓,却给人‘刚则易折’的感觉。
‘雁衔刀’南宫适。
两人离了三两步远的时候,南宫适站住脚,抬起下巴君高临下状看向君奕,从鼻腔中哼出一记笑,很是鄙夷。
君奕抬眼直视他,眼神中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有些不明显的冰寒。他紧抿唇皱眉,脚下步子迈得益发急速。擦身过的瞬间,南宫适突然发话,语调中仍是千年不变的傲气和不屑。
“依附苏家的感觉如何?”
君奕也停下脚步,脊梁挺直站定,但一言不发,眉间比被羞辱而气恼更多的是不耐。
南宫适得不到回应,遂变本加厉道:“攀上棵嫩苗就当大树,你还是一样没出息。就苏阡陌那副弱不禁风身无半寸骨的样子,你也觉得靠得住。”
君奕听他提到苏阡陌,眼中终于有了明显的怒意。
“我与南宫家已无任何瓜葛,南宫家也无立场干涉我任何事情,还请南宫公子自重,勿辱人亦自辱。”
“哼!”
南宫适一拂袖,昂着头目不斜视地越过君奕。
君奕转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中剑颤了颤,又归于平静。他回过头来,恰见园子尽头一袭紫影晃过。他犹豫了下,朝那角落唤道:“盛音兄,请出来吧!”
话音落,身着一袭紫衣的盛音语笑宴宴地自角落里走出来。
“君兄。”盛音行迹被撞破,倒也不觉得尴尬,还挂着一脸笑同君奕打招呼。
“既然遇上了,盛音兄怎么连招呼也不打就走?”
“我道君兄和南宫公子有要紧事商量,外人不便打扰。不过君兄的眼神果然犀利,我连这样也被你发现了,难怪阡陌对你依重万分啊。”
明明是夸赞的话语,自盛音口中说出,再配上他那一脸不够爽朗的笑容,俨然是另一番滋味。
“盛兄过誉,阡陌依仗你的时候居多,不过他偶尔行事任性,还请你多多包涵。”
君奕对盛音话中的它意假装不知,回话中兀自替苏阡陌与盛音划出界限,暗指他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盛音被君奕几句话噎得气闷。心里不禁暗叹,苏阡陌和盛音这两人果真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说起话来一样气死你不偿命。此时,盛音对自己心目中君奕一贯谦逊稳重的形象也产生了怀疑,他看了看眼前人,忍不住小小地打了个寒颤,君奕难道就是人家口中所说的扮猪吃老虎的类型。
盛音在这端胡乱低着头猜测,君奕却想早点了事告辞离开。
“盛兄……”
“啊?什么事?”
“今天南宫适与我之间所说,乃是我个人私事,我希望盛兄不要将此事告诉阡陌。”
“不会,不会。”
盛音嘴上答应得爽快,心里可不这想。挖掘武林中各种各样的私密消息可是他的兴趣和生财之道。
对于南宫适那种骄傲且自律甚严的人来说,风度气度是很重要的。他居然会对君奕主动寻衅,一看就知道他两人间定然有着不为外人知的东西,自己哪能为了君奕一句话就自断财路。至于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苏阡陌,那是后话。
君奕哪能猜到盛音那九曲十八绕的肠子里想的是什么算计,他一心记挂着要同苏阡陌解释,又见盛音欣然答允,也就不疑有有它,同盛音拱手道:“多谢盛音兄成全,我还有些事要做,先行告辞。”
盛音还在做自己的打算,心不在奄地拱手回礼,“不送。”
君奕回到西厢,未回自己屋便直接去敲苏阡陌的房门,敲了两遍也没有回应。他又敲了一阵,仍旧无人应答。
他在门前立了会儿,察觉屋内不似有人,这才转身回自己房间。回房后,君奕在桌旁坐了会儿,略一思量,像想到了什么,又起身出门。
君奕这次去的地方,是松柏双寿的屋子。
他刚到松柏双寿房前,就听见有熟悉的声音自屋中传来。
苏阡陌果然在这里。
他伸手敲了敲门,随即听屋中严柏问道:“谁?”
“晚辈君奕。”
房内没了声响,紧跟着,“吱呀”一声响,房门打开了来。
君奕进得屋去,严松吩咐他关了门,在苏阡陌身旁坐下。屋内生了火盆,温度比外面高了不少,他发上、衣衫上沾惹的碎雪融化,化成黏腻的湿意,贴着肌肤令人感觉到相当的不舒服。
苏阡陌侧身瞧了君奕一眼,将自己脚边的火盆拨到君奕面前,笑了笑开口说:“师兄,我和两位老爷子商量好了,打算明早动身回应州,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反正北庭琢寿辰已过,我们早些回去也好,以免节外生枝。”
“那好,我们明早去同北庭琢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