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阡离再回别庄之时,已是黄昏。天色迷蒙,有如眼前局势。
她询问过庄内管事,知君奕仍未回庄后,便直接去了别庄内书房。自翔龙寨出来,君奕的情绪就表现得极为反常,虽然苏阡离对君奕行事一向很放心,但这次心中也总是感觉到不安。莫名的不安。
心神不宁的苏阡离行到书房门外,推开门跨入屋,转身关门之际,忽觉一阵掌势夹风而来。她侧身险险避过,第二章又直取脑后杀至。苏阡离银鞭在手举臂欲横,忽觉对方攻势虽猛,但其中无半点杀气,当下心念一转,竟撤手任对方攻来。
见苏阡离不守不护,对方立刻收功撤掌,奈何先前发掌过迅猛,强收之下,自己竟被掌力反噬,胸口顿觉窒闷。
“盛音,你玩够没有?”
苏阡离已猜出来人身份,不耐烦地出声责备。盛音不情不愿从她身后现身出来。“知道我不可能伤你,居然来这招。苏大公子,你心也真狠!”
苏阡离不理会盛音抱怨,道:“那也是你自找的。”
的确是自己自找的!盛音无话可说,摸摸鼻子自认倒霉。
虽知盛音献身定然是有事,苏阡离还是忍不住拿他寻衅,冷冷道:“有事说事,无事请便。”
“接你的委托算我倒霉,苏大公子!不,应该叫苏大小姐了!”盛音叹口气,不与苏阡离计较,伸手将一个锦盒递与她。
听盛音改了称呼,苏阡离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盛音寻到人了?当下便急忙问道,“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是什么。你要我找的人找到了,这是他叫我给你的。”
听闻盛音此话,苏阡离几乎是自盛音手中抢过锦盒。因太过激动,她打开锦盒时手都在微微发抖。而锦盒打开之后,映入两人眼帘的是半柄断刃,色质青冷,触手生寒。
竟然是惊寒剑另外一半剑身。
加上在翔龙寨寻得的那一半,惊寒剑算是找回了。
那他们兄妹呢,是否也可以团圆了?
大喜之后,人相反异常平静,且还有一些难言的轻松。苏阡离收了剑盒搁在一旁,轻声问盛音道:“他可好?”
盛音想了想,给了个答案,“依我看,应该是比你好。”
“他为何不来见我?”
“他说时机未到,不便现身,有事由我同他联络即可。”
苏阡离笑了笑,“那要劳烦盛音兄了。”
“不敢。你少算计我就行。”盛音不以为然地挑了眉头,“说起来,我觉得你们俩真是如假包换的至亲兄妹。”
“怎么说?”
“长得一样不说,连心性也一样冷!”
六年未曾见面,得知对方音讯,这两人不急着见一面不说,还能让他在中间当传音筒联络。
“多谢夸奖!”被盛音暗指冷血,苏阡离倒也不恼,反问:“他可有话让你转达?”
“没有,不过我倒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是关于你家师兄君奕的。”
“什么事?”
苏阡离略嫌急切的语气让盛音稍有不悦,他缓了缓道:“你家师兄君奕,本名南宫奕,是南宫无忧次子!”
盛音一席话,有语平地惊雷,震得苏阡离脑中一片空白。
哥哥托盛音将惊寒剑另一半送来,其中的意思不明而喻。先不管易水楼等人在翔龙寨何为,至少翔龙寨内的惊寒剑是哥哥特意设下来为她指路的。哥哥既然这么做,那么南宫无忧是幕后主谋这件事也就勿庸置疑。
如果师兄是南宫无忧次子,那么……苏阡离无法让自己再继续想下去。
“我也没想到他竟会是南宫无忧的儿子,只是上次在半鸢山庄内,见他与南宫适之间似有不寻常的关系,我才起心暗查,不料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至于他因何拜莫渐离为师,又因何随莫渐离入苏家,我就不得而知了。”
盛音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苏阡离都不愿听进去,可字字入耳,句句进心,都如一只无形的手,拧得心一阵阵发疼。有无数的问题想问,无数的话想说,出口却只问出一句:“我哥他知不知道?”
话出口,苏阡离就暗自耻笑自己的问题,她连自己对这件事的真实想法都不愿去探究吗,反倒希望借由哥哥的认知去反驳,事情一旦涉及君奕,她竟然逃避到这种地步。
可盛音的答案终究让她失望。
“知道,也相信。他此时不愿现身,一者是让自己处在敌明我暗的有利位置,二者则是考虑到君奕的身份。阡离,我知道你和君奕之间情谊深厚,但我怕他随莫渐离入苏家的原因不简单。现在苏家的事务大部分有他经手,我觉得你对他还是应该有所防范。”
“我怎么相信你?”
盛音未料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一愣,半晌才道:“我没有理由骗我你,而他有。你当信我!”
“我当信你……”苏阡离转身步入书房暗影中,垂了眼睑低声道:“这世间,我唯信三人,师父、师兄与泽尹,再无其他。”
“好!好!苏阡离,你信得好!哈哈哈哈……我盛音真是枉做小人!”盛音伧然大笑,笑罢,推开门,拂袖便走。
盛音渐渐走得远了,那刺耳的笑声也渐渐听不见。苏阡离望着大敞的房门,心渐渐转寒。
这世间她当真只信三人吗?
北庭琢寿辰,她从应州出来后,易水楼一路如影随行的暗杀,一方鬼对她弱点的明了,乃至北庭夕对君奕近乎偏执的爱慕,翔龙寨之行后君奕情绪的反常,一桩桩,一件件,让她如何信?
而她与君奕间自小相识青梅竹马的情谊,当年她被师父从栖梧山寻回后君奕衣不解带日夜相守的照顾,半鸢山庄内情深意切的话语,这六年来一路相随的点点滴滴,又让她如何不信?
辗转思忆,竟不知如何自处。
&&&
君奕从分堂处理完事情回来,在别庄外围迎面撞上怒气冲冲从庄内冲出来的盛音。君奕不明就里,客套地同盛音打招呼,“盛兄,何事这般匆忙?天色已晚,留宿一晚明日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