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在听得点头又摇头中,起身为自己和包大海添加茶水……
肖为民重又坐下后,抚了抚头发道:“这事我早听你说过好多遍了。小小年纪如此‘计谋’,可见蓉蓉由来以久的心思有多重,都怪本不应该的生活把她苦了。”
包大海难过道:“是啊,所以我总觉得对不起蓉蓉。”
“自己去想吧。我知道,实际那次事情之后,你父母对小丁的认可就死心踏地了,但没想到后来还是弄成这样。”说到这里,肖为民话头一转,“我记得刘老板当年对你很仗义的嘛,怎么的,你们没交道了?”
肖为民提及的“刘老板”叫刘中和,是包大海早年在一次上门维修中认识并交下的朋友,眼下刘中和办有颇具规模的私家奶场。想当年,刘中和见包大海干活踏实认真,丝毫不像别人欺瞒外行挣昧心钱,时间一长两人便成了朋友。虽说早前刘中和的奶场规模远不及现在,但此人却是个极有同情心又重友情的人,当他得知包大海大小两个家日子过得都很艰难时,曾多次提出要帮助包大海,当包大海婉谢后,刘中和又说那就叫工人为包大海老小五口免费送牛奶,并说其实这不算啥,工人在干活中不小心损失的也不止这些,包大海承认刘中和的说法,但他同样还是婉谢了。包大海所以每每如此,在他以为,别人的过份帮助就等于对自己施舍,而接受“施舍”就意味着对自尊的伤害,别人的就是别人的,即使别人偷来的抢来的那也是别人担风险来的,人要自有才行。包大海这种极端意识归结于从小受父母思想的熏陶,而这种熏陶又在潜移默化中植入了他的骨子里。要说丁梦妮对包大海的追求并非不理解不支持,她只是觉得包大海应该换种方式挣钱,根本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苦,前不久还出主意要包大海主动找刘中和,想靠着刘中和的理解与支持,借钱开一个自己的私人小公司,或者联办也行,刘中和肯定会同意,但包大海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他总想通过自己的能力挣心安理得的钱,结果弄得丁梦妮想起这事就要抱怨包大海,说自己是“好不嫁歹不嫁,最终嫁了个遇不着”。
包大海:“你是说刘老板呀,交道啊。”
肖为民:“我只是好长时间没听你提到他了。”
包大海转动着桌上的茶杯,“前不久刘老板因同情我母子,愿意把我家住房以每月七百块租来用作点上的工人宿舍,还另给我们找了处小一室一厅,哪想老娘死活不肯,她总说只要守住老屋,就能守住我老爹的魂。”
肖为民感慨道:“这就是老一辈的情感,结果最终让刘老板带着遗憾不了了之。”
“我接受老娘的观点,再说我们还没到吃百家饭穿千家衣的时候,那种日子我过不了,我不想靠别人的救济过日子。”
“我不接受你这种说法,”肖为民按下手中烟头,埋怨包大海母子不该拒绝刘中和的好意,“毕竟是好事嘛。如果早先你能接受刘老板帮助,你跟小丁也不至于会走到今天,你有些时候太固执了是真的。大海,接受别人帮助并不丢人,为啥不把帮助看成是份情呢,难道你还看是成刀啊!”
包大海没好接肖为民的话说,而是另开话题道:“梦妮总认为她是天下最好的女人,特别是生了蓉蓉后,梦妮就开始抱怨没得到应得的待遇,动不动就说从没得过包家一针一线,至今还说老人只认孙女儿不认媳的话。为民,我过得太累了。”
肖为民接过包大海递过的烟,点上后说:“说到底家家都有小恩小怨,我也弄不懂为什么有些人非把小恩怨弄成大仇恨,好像不把小痛变大痛心里就不高兴,那还叫一家人吗?!非把大家小家分得那么清,没大家能有小家?!看来你们的积怨的确深了些,总这样下去日子是难过。大海,真要说起累来不奇怪,任何一种苦与乐中的过程就叫累,特别是养家糊口的男人,更是躲不掉这个累字。”
“这我不是不懂为民,唉,我咋过得这么没男人味儿呀!”说到这里,包大海更加垂头丧气起来。
肖为民再次起身为包大海加好茶水,坐下来又说开了,“真要细究起来,其实你们的恩怨也没几件能正真拿到桌面上来理论,大多是观念上的冲撞,原因在于都想用自己的道理说服对方,殊不知此道理与彼道理之间又存在着彼此不服的是与非,于是就产生了永远争执不休的矛盾。”
包大海接过话道:“所以自古就有‘清官难断家务事’的说法嘛。”
那想肖为民却摇着头道:“你说这话我又不同意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原本是句稀松平常的随口之言,但由于种种原因之故,千百年来,人们却把这句说鸡毛蒜皮,陈谷子烂芝麻的小话炒成了真理。按说天下本无不清之理,正所谓小家庭有小家庭规矩,大社会有大社会原则,尤其以家庭为例,如果每一个成员都认真扮好自己的角色理不就清了?!又说夫妻吧,原本同行一条道,结果却论两种理,真要这样那还叫夫妻?!”
肖为民一番很理性的话说到了包大海心坎上,十多年来,包大海最怕跟丁梦妮外出散步,特别父亲去世后,因为时不时总会遇上母亲,每每此时,丁梦妮要么转身向后,要么自顾而去,常常弄得包大海母子既尴尬又难过。
肖为民从抽重新拿出盒烟来与包大海点上,“都说夫妻的事情最说不清楚,又都说朝夕相处知夫知妇,但真正相知何其难,正所谓人心隔人心,直到最后才知道,哦,原来对方居然是这么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