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被掳走。
夜深了,森林再次喧闹起来,空气里满是雨水洗涤后的舒爽,漆黑的天空遍布晶莹繁星,一轮皎洁的弯月遥挂头顶,我站在湿漉漉的草场中央,身上穿着白天沾染上“黑水”的外套,宽松的裤脚被扎紧,我双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暗抓着左轮,急切地等待着蚩尤现身……
在我不远处,坠毁的飞行器冰凉地躺在黄土外翻的灌木丛边,闪着柔和的光芒。虽然嘴里不说,但其实我的心里极其的焦虑。
谁也不愿意狼出事……
“快出来!”汗水一丝丝渗出手心,我知道它会来,但我希望它尽快出现,因为对狼处境的种种猜测,已将我逼到了极其难熬的境地。仿佛每多一秒,就离宣判狼的死亡就更近一步,而每近一步,愧疚感就越勒紧我的喉管一寸。
暖意的夜风划过森林上空,降落在空旷的草地,将我两颊滑下的汗水吹干,圆瞪的双眼有些酸涩,长时间没有摄入水分,令我的嘴唇干涸得起皮。竖起耳朵,你可以听见明亮的虫叫、悠长的鸟鸣、还有不知名的低吼……
它来了。
最先安静下来的是西北边的树林,然后如同激起涟漪的湖面,死寂忽然绕着草场扩散开来,剩下的,只有带着隐约腥味的夜风绕着空地奔跑……
屏息。
此时已无法仅靠视力来判断蚩尤的走向,只有将所有感官调动起来,任何细微的骚动都将启动人类最原始的直觉本能。
宛如皓白细纱的月光微微倾斜,死寂还在持续,它没有打破僵持的局面,像只老道的猎豹,将身形隐于繁茂纷乱,静静地等候猎物疏忽的瞬间。那一瞬间,它会亮出利爪,毫不犹豫地朝我挥扑而来。
我要的,不是让蚩尤的蛮力将我撕裂,而是让它将半死的我带回老巢,最好是在其他人找到狼之后。
可是,问题就在:如何让蚩尤攻击我,而又能保证自己不至于身首异处。
“thisain‘tasongforthebroken-hearted
nosilentprayerforthefaith-departed
‘bejustafaceinthecrowd
you‘rehearmyvoice
whenishloud
it‘smylife
it‘snowornever
‘liveforever
slivewhilei‘malive……”不知为何,bonjovi的《it’smylife》再次回响在耳边。我倒抽一口凉气,或许是因为此歌触及到了我内心里被掩埋多年的禁地,再或许是现在的处境也正巧是我多年来心境的写照――无尽的危险和孤寂。
我第一次有了悲从中来的激动。
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我在心底咒骂了几句,冷静如潮水一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尽大胆的决定。
两手抽离口袋,朝两边舒展开来,将自己柔软的腹部挺出,身体略略背向西北方,侧身倒下。“你会上当吗?”最后,缓缓闭上双眼……
右耳朵贴着地面,窃听着细微的震动,鼻尖时而与青草相碰,一阵阵芳香侵入。这草场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有人时常修剪、除杂草害虫才逐渐变成如今短矮整齐的模样,到处遗留着人类活动的痕迹。
咚!
声音虽然不大,但传来很清晰,蚩尤的六只脚磨蹭着草茎前进,它不敢快,似乎是怕我突然跳起来,同时它又好奇十足,很想弄明白我是否真的“死”了。
蚩尤的前肢在我身边停下,安静了几秒……
战栗的恐惧像是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地逼来,谁也无法阻挡蚩尤所带来的寒意,但它却没能像“采女”一样令我疑惑。
蚩尤用它的怪脚在离我背部仅一拳的距离,其中一只小心翼翼地沿着我脊梁的起伏曲线来回抚摸,并偶尔顶我的脑袋。忽然,它放大了胆子,左前脚的血口咬住我大半个臀部,锥心的痛顿时占领了一切……
如果我不想刺激到它,我最好保持“死”人样!
我痛得全身打颤,却得保持身体放松。蚩尤将我拎起,在头顶甩了两下。
或许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或许我是中了它的毒。无法控制越演越烈的昏眩感,难道我竟要在一天内两次跌入黑暗?
当最后一阵眩晕袭来,身边竟多了一丝人的气息,我用力睁开双眼……
夜色未变,依然是如此明朗怡人,我无力地耷拉着脑袋,颠倒的身子软弱无力,还伴随着阵阵刺痛,摇晃的景物落进空洞洞的眼里。
是错觉吗?根本就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