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_姻缘路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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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 / 2)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月娟在跟同学讲电话,没有注意到本来在厨房里的林太太已悄悄摸进客厅,「──有,昨天上完课,他就请我吃饭。我们现在差不多每天都见。──没有,他们都不知道。──不会啦,我想不可能,他太小了。他比我小三岁。──所以呀,还是要靠你们。──没戏唱了?早就没戏唱了你不知道呀?──受不了,意见太多,台北每一件事他都看不惯,好像他是美国人。──李玉芬还要帮我介绍一个她先生同事,可是我现在对相亲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乱讲!不过说真的,自己认识的就不会计较什么学历呀、身高呀那些条件,如果是人家介绍,就要考虑很多。──对,有消息就打电话给我。──对啦,说是这么说,有好对象我为什么要放过?──当然不急,我现在呀,──嗯,我不知道算不算。可是我跟他在一起真的很高兴,以前跟吴信峰在一起都没有这种感觉。他真的很好,可是他太花了,我有点怕。──不会啦,他那么小。不过我现在常常觉得他比我大,他自己也觉得比我大,他每次都说………」

这种电话讲起来没个完,林太太索性在月娟后面坐下来听。还是林先生从外面进来,看见太太无事端坐客瞌,就大盘发问:「你坐那里干啥?」

林太太未及反应,月娟已然惊觉,匆匆和同学道过再见,就要溜回房。

「冻呐!」林太太杀气腾腾,一声大喝。月娟乖乖止步。

「你今哪日给我讲清楚,你和你那个引梵哦铃的小子是在变啥米鬼!」林大太挑明叫阵。林先生闻声也伫足疑望过来。

「你怎么这样乱讲嘛!」月娟坐下把头一扭。

「是啦!阮都乱讲的啦!」林太太起身跳向月娟正面,非要她看到不可。「你读册人讲的都是道理啦!」林太太挥动着双手,很生气:「每天都给我骗,引梵哦铃引到公园去,引到咖啡厅去!每天妆得水水跑出去,就是和那个小子约会!」

月娟被骂得哭起来。林先生护女,挺身而出大声地说话,企图减低太太的气焰:「好啦,有话好好讲,是闹啥米?是闹啥米?」

「你──莫给我歹!」林太太可不吃这一套,声音更大:「你干知样伊偷偷摸摸在跟那个引梵哦铃的在谈恋爱?」

「那又怎样?」林先生维持着先前音量,「你若不赞成,你不就好好的讲?我是有多歹!你讲嘛!我是有多歹?」

「你卡莫在彼大小声!」林太太向林先生吼道:「两个都是你惯适的──」

「是在吵啥米啦?」林守义从自己房中出来;他在郊区大学里教课,天天起早,老觉自己睡少了,这会儿正在躲星期天下午的懒觉,被人吵醒,十分痛苦。

「什么自由恋爱,没有条件。」林太太学月娟说话。旋下结论:「没见笑!查某囡仔自己讲讲出来!阮也不是不准你去谈啥米乱爱,你那啥米梵哦铃老师是比你减三岁哦,你若是要嫁一个这款的,我是送你读那么多册干啥?」

「我也没有说要嫁给他!」月娟也大声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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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嫁伊,是和伊来往干啥米?」林太太不满意这答复,「你也不想看麦?你是十八岁嗯?还恋爱嗯?伊减你三岁当然还不想要结婚,阿你是一个吴信峰耽误青春不够看,还要找一个猴囝仔跟伊继续拖到老嗯?」

「我讲不嫁他,又不是说我不嫁人了!」月娟自认有理,并不相让。

「你卡莫给我骗!」林太太有证据,刚才听来的那个电话在她脑里录了音:「人家我现在对相亲已经没有什么兴趣,我要自由恋爱,人家介绍的我不要!」人脑录音再放通常无法「原音重现」,林太太却不管,十分理直气壮地学着舌。

「不相亲又不是不结婚!」月娟索性和妈妈吵起来:「人家讲电话你为什么要在后面偷听!」

林太太避开月娟对她偷听电话的指控,只对这桩恋爱继缤发难:「轻睬你爱嫁不嫁!你假阮是不知,你不爱相亲,是爱嫁那个小子。人不爱娶你啦,人减你三岁还猴囝仔呐。你免那里讲得好听!」

「人家不要我,你不是更高兴?」月娟顶撞道,「那你还吵什么吵!」

「歹适啦!」林太太双手往腰间一插,又捏着嗓子学自己女儿:「吵什么吵?我不好意思啦!没你脸皮那么厚啦!」

月娟明知道林太太国语说得不够好,词句轻重上不太能把握,可是当着父兄被骂得难听,还是很气,就趴在椅背上哀泣。

林先生听两母女舌战,听出一点端倪,心中也不以女儿为是,就调停道:「月娟,你莫哭了。你妈妈听你讲电话是不对,阿伊也是关心。你若有影和你梵哦铃老师有感情,那我也是不赞成。」

守义也以理性的态度加以讨论:「我是还不清楚你们的交往型态啦,不过,林月娟,我要提醒你一点,婚姻这种关系是有它的社会性的,你不要被你们的爱情冲昏了头,冲动的结了婚再后悔。你们必须事先考虑到,你们有没有接受社会批判的勇气,将来也许有人会对你比他大三岁的事实指指点点。你必须想到别人对你的婚姻怎么想。」

林太太并不全懂儿子提出的一番道理,可是局部同意──差不多听得懂的全同意──就加以诠释道:「对嗯?阿义也是这样讲!你若嫁伊,阮不就给人笑死?没确定讲你给人抛弃嫁不出去,才会来嫁一个引梵哦铃的小子。你若嫁伊,是叫阮和你爸爸面子放在那去?」

「是啥人讲阮要嫁伊啦!」月娟大声喊冤。

「若无是上好!」林太太却不饶她:「连感情也不必!对现在起,你那梵哦铃也不必去学了,我不准你和那小子来往!」

月娟鸣鸣哭着奔回房去。客厅里林先生又为管教女儿的态度和措辞,与林太太开始另一场争议。

月娟关着门还可以听见外面父母口角,她生着妈妈的气,可是真不愿意他们又为她吵架。月娟很觉得自己不孝,这样大了,在家中坐吃闲饭,还不能曲意承欢,连一项婚事,都要教老父老母操心。可是这一家人多么不了解她啊!她想着又恨起来,爸爸妈妈误会她,连她那个留学美国的哥哥也凑进来胡说八道。她不是个不会想的人,他们说的那一套,她的心里何尝不是清清楚楚。她当然也知道程涛不够理想,才一直紧紧瞒着。事实上,从那一吻定情以后,他们差不多天天见面,月娟现在回想一下,她这一辈子,只有这一次才像恋爱,跟吴信峰都不能算。她跟吴信峰的恋爱不是「大家谈」,就是「谈大家」,中间阴魂不散的总有一班同学和两家子人。可是和程涛在一起,完全是流行歌曲里说的那样:谈完了自己再说你,谈到了别人没兴趣。

再加上程涛又是谈恋爱的事才,最擅长于爱情气氛的经营;他会在上琴课的时候,带给她一朵玫瑰,又会在约会的当天寄出一封限时专送,里面只有一张上面画卡通的那种书签,上书「想你!」。恋爱中的人该做的小动作,程涛没有一项漏掉:举凡坐公共汽车还握着她的手、替对方整理本来就很整齐的头发,并肩走着忽然转脸对对方深情一笑等等。

面对着这样迷人的爱情,月娟却没有醉。她知道她是和何等样人在谈恋爱,依她对自己对手的认识,她可以再提出比林太太多一倍的理由来否决他。可是这新的恋爱经验太令月娟感到新鲜愉快;她现在没有工作,一时也没有其它的人可交往。她气林太太小看了她的见识,又伤心自己的快乐要被剥夺,才有这一番眼泪。

然而哭着哭着,主题模糊起来。外面两夫妇还在吵,房子大,隔远了隔着门听不清楚,有这样的背景音乐衬托,月娟很难不假想自己是一支为了伟大爱情奋斗的孤军。如果是这样,程涛不能不知道!看看表,她一把抢了妆台上的小钱包就往外冲,没等林太太停战一秒来问行止,她已经一阵风样地卷出了客厅。

月娟跑到电话亭打公用电话约见程涛。他星期天音乐社上下午都排了课,月娟的时间算得正好,恰巧他下了课要走又还没出门。两人就相约在台大门口。

「早点吃饭?」程涛看见月娟过来,趋前问她的意思,「坐久一点。」

月娟摇摇头。不说话。

「你说有事情要告诉我?」程涛问她。

月娟点点头。不说话。

「那先到台大走一走?」程涛很有耐心,出了选择题给她做:「还是找个地方坐一坐?」

月娟还是不说话,可是已经向台大校园走去,程涛就只是跟上。

八月下旬还是很热很热的天,下午五点钟的校园并不是如何迷人的所在,学校还没开学,人倒是少得理想。两个计划走一走的人,只拣有荫处急行,甚是没有情调。月娟不耐,哑吧戏只好收场:「去理学院那边好了。」

走到有柳垂荫的湖畔,凉风替两人收拾了一身的汗,月娟的爱情才渐渐复活,等程涛再问:「你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她就能娓娓道来,把家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报告给他听,她是希望他拿出办法来,或者至少要跟她同样痛苦。

程涛当然知道她希望他说什么,可是他也觉得她必须谅解他,这种情形他实在是无能为力,甚至因为她仅是转述那些与他不相干的人的意见,他根本就痛苦不来。他想了一会儿,终于说:「你不要难过。慢慢他们就会了解年龄并不像他们想得那么重要。而且,现在谈这些,恐怕,太早了。你妈妈不应该那样骂你。」

他说得很温和,可是跟月娟这种人相处,一扯上家人就很难搞,怎么讲都会得罪。只听月娟略有不满地道:「我妈妈也是疼我才这样说。而且他们怎么会想到你是那种只谈恋爱不结婚的人呢?」

程涛听得出她话里的讽刺,可是此话关系至钜,不便随意答腔,就只沉默着。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是一定要结婚的。」月娟再度明志,「有的女人可以不结婚,做一个成功的职业妇女,可是我是一定要结婚的。」

程涛机械化地点点头;他记得她说过的话,他但愿她也记得他的。

月娟看见他点头,就继续说:「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我比你大三岁,也许你不在乎我比你大三岁,可是我真的没有时间和你拖下去了。」

程涛的眉头皱起来了;他有点不高兴月娟这说法,好象摆明了来逼他似的。

「如果是别的女人也许会和你发生关系,和你同居,可是我不是那种人!」月娟厉害的提出一点。

「我没有和人同居过。」程涛抗议。他当然有过性经验,可是他从来没有在这些事上特意动过任何人的脑筋。清清爽爽的在一起,清清爽爽的道再会,没有人像月娟这样不是时不是地的提出来讨论。

「你不要以为我这样讲是要和你结婚,我知道你的想法。」月娟做出了解的样子,「可是我能了解,别人不能了解,对不对?」

程涛狠狠扯下一根柳枝,一瓣瓣叶子撕了丢在水里。他忽然觉悟到了这笑起来有酒窝的林月娟也有不讨人喜欢的一面。她在那里自说自话,自以为是。他没有见过她妈妈,听她那样描述,应该是很像的──一样自作聪明!

月娟看见程涛老不讲话,又柔声问:「你生气啦?」

「没有。」程涛看看她,勉强笑一下。甩掉手上柳条,看看表道:「我要去上班了。就到外面随便吃碗面吧。」

「我要回去吃饭。」月娟听说他这样就要走了,心中不悦。

「好吧,那我们走吧。」程涛站起身要拉她。月娟却把手一躲。

「怎么了嘛?小姐。」程涛只好又坐下,环住她的肩问。

「我觉得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在一起。」月娟说了狠话。女孩子在恋爱没有把握时,常会采取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法,然而或成功或成仁,效果却总是没有她们预期的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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