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了一个连部没外人的时机，我跟指导员秦平峰请示抽人“外调”的事情，他刚听了一个开头就跟我说：“子华你看着安排。需要抽谁，你直接跟排里讲，就说我已经同意了。”

秦平峰跟原来的指导员朱运穆完全不同。朱运穆资格老，脾气大，我们都有些怕他；而秦平峰比我大不了两三岁，入伍只比我早一年。以前的时候，我们警通连有个机务排（后来合并到机修连去了），秦平峰就是这个排里负责维护总机房设备的小兵，陈子华跟他的交情就是那个时候结下的。秦平峰当了指导员以后跟我个别谈话，说子华你分管的那些工作，你该做主就做主，不用跟我商量，有些事儿你想着跟连长说说就行。

说句实在话，我在考虑着调出250工地的时候，对这里还真是有些舍不得。除了熟悉的环境，朝夕相处的战友，最让我割舍不下的是我们警通连的几个连首长，包括一直对我很好的连长潘永恩，脸“黑”心软的前任指导员朱运穆，和这个“铁哥们”秦平峰。

既然秦指导员这么相信我，我也不必假客气，便直接说出了我的意见。因为这次需要外调的对象比较多，我想安排四个人同时出动，兵分两路，双管齐下，这样效率要高一些。我先提了警二排六班长和警一排三班副两个人选，指导员马上点头，然后我才说，让他俩去外省，本省的几个外调对象，我想带着马卫青去办。

指导员有些疑惑地望望我说：“没什么很重要的人物吧，还用你这副连长亲自出马？”

我说：“我管组织啊，我光派别人出去，自己在家等着不是个事儿。”

“那有什么，咱‘家里’还一大摊子事呢。”说到这里指导员忽然问：“省内都哪几个地方？”

我拿出名单给他看。看到密东县几个字，他皮里阳秋地一笑：“好好，你去吧你去吧，我没意见。”

去密东县城的那条公路经过密阳农场附近，显然秦平峰误会了：他以为我是想借“外调”的机会，去看望一下周启明。

这是哪跟哪啊，简直是南辕北辙。我赶紧说：“指导员，我是去办公事，该去哪就去哪，不会中间拐弯上别处去的……”

“打住打住，”秦平峰笑道：“我什么也没问你啊，我说我同意了，你还解释什么？画蛇添足啊？”

我伸手打了他一巴掌：“跟你说正经的呢，我真的不去密阳。我顺道去密东办点别的事儿……”秦平峰对我这么信任，我实在不忍心瞒他。

秦平峰摆摆手：“跟你说着玩呢，你去就是了。等我先跟连长打个招呼，然后你再跟他说一声，好吗？”

我有点担心地问：“他不会不同意我去吧？”

秦平峰说：“你放心好了，只要我说了，他一定能同意。”说到这里，他朝窗外看看，忽然压低了声音：“老潘一直想调到管理处去，这次人员调整没有他，他找马主任来着，马主任答应给他办。所以，连里这些小事，他不会多管。对了，我还听到一个风声，金荣慧可能也在办调动，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很干脆地表态：“我是安心工作不动摇，紧跟秦指导员干革命。”

“拉倒吧你，别给我唱高调。250工地这个破地方，是个人都呆够了。不过子华，我还是希望你最近一段时间别走，我刚上来，经验不足，还指望着弟兄姊妹们给我撑着台面呢。”

秦平峰这话应该是发自内心的。

秦平峰这个人老实忠厚，资历也比较浅，因此“人脉”不广。目前几个连首长里面，“老潘”一心想调走不算，其他林小春、吴太白都不大服他。以后如果再从机关调个连长过来，他想把这个班子玩转儿了，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我陈子华如果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他面前的形势马上就会“柳暗花明”：他肯定知道吴太白是我的“死党”；另外我刚搬家，林小春就主动忙着给我置办“家什”，说明那也是陈子华的“粉丝”或者“准粉丝”。只要把我们三个人争取过来，秦平峰在警通连的位子就会坐得十分牢固。

我反正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加上秦平峰过去一直对我不错，这点“哥们义气”还是要讲的，我马上表态说：“指导员你放心，你什么时候让我走的时候我再走，这样行了吧？”

跟连长指导员说好以后，我把话务排九班长马卫青叫到了连部。

马卫青跟我同岁，入伍比我晚两年。这个一直留着娃娃头的小姑娘精明而不失淳朴，成熟而不涉圆滑，对我忠心耿耿，而且十分可靠，比那个韩守英强多了。我的近期目标，就是让她担任副排长，明年年底之前的目标，是想法帮她提干。

我之所以要“挂帅亲征”，是因为我想借“外调”之机达到一个极为机密的私人目的；我之所以选择了小马，除了她是我最忠实的“粉丝”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的家就在我蓄谋已久想要去的那个县。

我对马卫青说：你把班里的工作跟副班长交代一下，从明天开始，咱俩出去搞个外调。大概也就是十天八天的事。怎么样？

马卫青直点头：“是。需要带什么东西吗副连长？”

我说：“带上洗漱用具，换洗内衣。另外你到司务长那借点钱，咱明天上午就走。”我告诉她需要去的几个地方。一听有密东县，她乐了，马上就意识到，我之所以选她去也是为了照顾她能顺便回家看看。

让马卫青顺路回趟家，是我那个“目的”的附属产物，也是我要达到不可告人之“目的”的必要掩饰。我那个“目的”是要绝对保密的，不光对马卫青不能说，我对谁也不能说，甚至包括周启明（因为那会吓着他）。

我要借着“外调”的机会去密东找我的妈，当然是我未来的妈！因为这会儿她才十一岁，她还没生我呢。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不管别扭不别扭，实际上就是这么个事。我的这个“寻亲”行动拖的时间太长了。以前因为工作太多，让我走不开，而且我实在也没有理由请假到密东去。现在我开始有了调动的念头，要是调个远远的地方，去密东就不那么方便了，所以我一定得抓住这个天赐良机。

晚上连里集合学习中共“十大”文件，我因为明天要“出发”就没参加，自己在宿舍收拾东西。这时吴太白在外面敲门，我说了进来，他却只把脑袋探进来看了看。

我笑道：“你鬼鬼祟祟干嘛？进来呀。”

他问：“这女宿舍，我进来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