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这个时代两地分居的夫妻格外多，“军婚”更是如此。金荣慧完全可以先跟蒋副处长结了婚，然后再以请求“照顾”的名义申请调动工作。金荣慧之所以迫不及待要调走，是应为她急于要摆脱两个人，一个是政委杨次山，一个是政治部主任吕奉。
金荣慧有了“对象”，而且还是个正团职空军干部，杨次山倒是不敢再招惹金荣慧，但他却由此闹明白金荣慧曾经弄了一个“假对象”骗他，因此一直耿耿于怀。尽管金荣慧联系的调动单位是后勤河阳干校，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单位，但是杨次山“使坏”，也不说不放，就是拖拖拉拉不给她办手续；那个吕主任更是好心眼不多，坏心眼一堆，据说政治处那些干部没一个不烦他。
金荣慧老是走不了，急得要命。这天就找我诉苦，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我这人心软，见她一哭，我也难受。我脑子一热，就自告奋勇地说：“金姐你别急，我替你去找找杨政委。”
金荣慧一听很高兴，一想却又有些疑惑：“你？你怎么跟他说啊？你又不是我的领导？”
“你是我姐啊。像这样的事儿，你自己不好说，你一说就是不安心工作，就是个人利益高于一切。我说就没事，毛主席教导我们：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对不对啊？”
金荣慧破涕为笑：“子华你真好，谢谢你啊。”
大话是说出去了，可是冷静下来一想我又有点发懵。人家杨次山现在官运亨通，人家已经是基地二把手了（尽管级别相同，但是按照资历和资格，以及军事主官为主的原则，马主任是当仁不让的一把手），我为了不相干的人找他说情，这算哪一码的事儿啊！再说，我跟他隔着好几层领导，我也找不到什么理由直接去机关找他。
再一想，其实我也可以不必那么认真。金荣慧极聪明的一个人，她很可能以为我那么说，只是为了安慰安慰她。我一个小小的副连长，怎么可能直接跑到基地政委那里为别人讲情？也就是说，在这件事上，她可能压根也没指望我能出什么力。
不过念头再转，我忽然发现我真得想法帮金荣慧的忙。因为这这件事不光与她息息相关，跟我还大有关系。因为只有金荣慧调走了，她那个组织干事的“位子”才能倒出来给我。
机关那些“位子”我都琢磨好几遍了。
以前说过，我们工地的“机关”不大，包括战士在内，拢共才五十来人。其中后勤部人最多，有十五六人。后勤有一个女的，就是会计小索。然后是管理处，也有十来个人，但是没有女干部。后勤除了部长副部长就是那些助理员，管理处的“处员”就是参谋，这些职务女的担任都不太合适。然后就是政治部了。政治部现在是七个人：主任吕某，下面有一个协理员、四个干事，一个书记。其中的组织干事金荣慧，书记艾琴都是女干部。政治部还有“宣传”、“青年”和“保卫”三个干事。因此，我如果想去机关，最合适的位子就是金荣慧的那个组织干事，那个“干事”还有一个“别称”就是“干部干事”。那应该是政治部里最吃香，最有实权（相比较而言）的一个职位。
我以前的时候，脑子比较单纯。或者说陈子华也好，张思静也好，脑子都比较单纯。陈子华更甚，她除了服从命令听指挥，党叫干啥就干啥，自己没有什么追求。不过这是“以前”的事，现在事情有些变化，也就说，原来单纯得像水晶一样的陈子华，在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之后，开始成熟（世故？）起来了。她开始有了“追求”，当然这里指的是政治上的“追求”。或者换句话说，她开始认认真真地为自己考虑了。
当前，为金荣慧“办事”，就成了为陈子华未来考虑的一个前提条件。
想明白之后，我就开始琢磨怎么让杨次山为我帮这个忙。
机会是在十二月初的时候出现的。
那天，我带着警一排、话务排在西山进行军事训练。
我们后勤单位，军事训练的标准要求不是那么严，一般都是年初的时候，上级下达一个军训计划。这个计划主要是“计时”的，也就是说，它只是“计划”了一年的军训时间（按小时计算），没别的具体内容。我们警通连全年的军训时间是120小时。我分工管军训，因此训练计划和训练科目都是我做出来的，日常的安排和监督、检查、考核也是我的事。我们连长王叔文是机关调来的，作风懒散，追求“安逸”，这些事情他一概不管，全都交给我了。
按照一般的情况，警通连肩负的任务很重，责任也比较大，按说对这个连各方面的要求，包括军事训练的要求应该都比较严。不过我们工地属于“二般”情况，我们是“后勤”的下属单位，我们的警通连最主要的任务是站岗值勤。站岗”（其实准确的叫法是“站哨”）这个工作，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应该是说没有多少“军事技术”含量），所以对我们军训的要求也就不是很严。因此，我的军训计划虽然是按照那120小时做的，但是一直到了11月底，真正落实的训练时间才刚刚一半。
那天，管理处的丁处长好像突然睡醒了，带着两个参谋驾临我们连部，检查军训进度之后大为不满，把那个前军务参谋王叔文批了一顿，说老王你也太“疵毛”了（“疵毛”是丁处长老家的土话，意思好像是“差劲”、“熊蛋”之类的），这是连队，不是机关，你们这训练时间也过于可怜了。前些日子传达某总长的讲话你没听啊，说哪个炮兵部队常年不训练，炮筒子里都结了鸟窝，你们的枪架里是不是也成老鼠窝了？你们连领导谁管军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