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巴黎，大街上，下午

“等等！”我喊住刘翰杰。目不转睛地盯着告示栏，上面有一张黑底白字的法文讣告：我馆职员张约翰，因车祸不幸去世……8月25日……。讣告上方张贴有黑脸保洁员的大头像！

“怎么了，他也是一名华裔，上个月遭遇了车祸！”

“不可能啊！这一段时间，我都看见他，他还……。”现在说出纸蝴蝶的事情已经没有意义了，我骇然地拉着刘翰杰，一路狂奔，一直来到大街上。

阳光已经从云层钻了出来，照耀这大街上的车水马龙。

“翰杰这、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真的有鬼！”

“月，不要胡思乱想了。”

“那你，刚才，是怎么回事！”我紧盯着刘翰杰说。

“那是我自愿参加的，那地方是一个秘密的心理研究所，它号称能回到一个人的前世，看到未来……。”刘翰杰神秘地说。

“你看到了么？”

“只看到模糊的一片，原野、稻田、小溪流过，大榕树……，还有一个美丽的古装女子……。”刘翰杰梦幻般地喃喃自语。

“那未来呢？”我不屑地问道。

“未来，正慢慢地走向未来，你叫醒我了。”

“看来还是我的不是了。翰杰，不要开玩笑了。你不是最相信科学的吗？一个人怎么呢能回到从前，又怎么能走到未来呢？”

“好的，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我的事情是明明白白发生的，上周，在我导师的工作室里……”我慢慢地讲下去，一直讲到罗浮宫，不料刘翰杰心不在焉地望着远方。

“月，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咱们不要去想了，怎么样？”

“你怎么能认为这些是无稽之谈呢？”

“鬼，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这时21实际的法国！不是我爸爸那个时代的乡村……”

“你爸爸那个时代的乡村怎么了？听你这口气……”我心里难过极了，在我们面前，明显地横起一座山峰，无法逾越。

“你那是自卑，一种中国式的自卑！”刘翰杰绝情地喊道。

“可我就是中国人，不要忘了……。”望着表情怪异的刘翰杰，我心头有点绝望。

“月，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刘翰杰上前来，准备抓住我的手。

“翰杰哥哥，哎呀，终于找到你了！”一个玻璃珐琅般精致的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我们面前。

“爱莎，你怎么来了？不用上课！”

“早不用上课了，我在律师事务所实习！你就是记不住。”叫爱莎的女孩看看我，说：“走，咱回去吧，刘伯伯四处找你呢！”

“哎，我不想回去！”刘翰杰对着我说：“我的妹妹、杨，法文名字叫‘eso’，我们都叫他‘爱莎’”

“你好，爱莎！”我伸出手去。

“你好！在法国，是不兴握手的！”爱莎冷冷地说完，亲热地把住刘翰杰的肩膀，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起话来。

“喔，是这样么？”我不卑不亢地摊摊手，心头像被冷水浇过。我转身过去，从背包里取出那封早就写好的信，偷偷地将那挂项链装到信封里，用双面胶封好。

“刘翰杰，能过来一下么？我有东西给你！”

刘翰杰挣脱爱莎的纠缠，跳跃着过来，我将信塞进他手里，轻声说了句：“再见！”

泪水模糊了双眼，背后传来爱莎和刘翰杰的打闹声。我的初恋，或者第一次单相思，伴随我的法国留学之旅的结束而寿终正寝。

4、巴黎，大街上，下午

我不知道刘翰杰把我当成什么人，一个偶遇的朋友？那他为什么要送我项链？项链，项链说明不了什么，或许是公子哥儿的即兴所为，当不得真。但是，递上项链的瞬间，他的那种纯真、率直的表情绝对是无法掩饰的……。既然如此，三天时间过去了，我为什么没有收到他的一个消息呢？

但是，我更不知道，我的出现，或者那封信给刘翰杰带来多大的麻烦。但是，青春和爱情就是有这些纠缠不清的麻烦和组合而成的，不是吗？很久以后，刘翰杰来到中国，他告诉我走后发生的事情，我的心头暗暗有些高兴！

我说了，和刘翰杰再见时，背后传来爱莎的打闹。那是淘气的爱莎在抢夺我送给刘翰杰的信件，爱莎是谁，我不知道，刘翰杰也没有告诉我，反正两人的关系挺亲密的，绝对不是兄妹的那种。

刘翰杰把信高高举起，爱莎踮脚来抢，终于爱莎的长发迷蒙了刘翰杰的双眼，信被爱莎一把抓住，两人相持不下，信封被哧地撕开。项链像冰凉而无助的小蛇，无声地坠到地上！

“项链，这不是我们一起去老佛爷（gallerieslafayette）看中的项链？”爱莎紧紧捂住嘴，才不至于叫出声来。

刘翰杰点点头，他生来不会撒谎。

“你，你把项链送给了她？一个中国来的穷学生？”爱莎咬紧嘴唇，泪水在眼眶打转。

“不，爱莎，你听我解释。”

“这还需要什么解释！”爱莎将撕在手中的信封扔在刘翰杰的脸上，怒气冲冲地跑开。

“爱莎，等等！”刘翰杰急忙追过去。

“对了，刘伯伯让我转告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回家。”爱莎说完，弯腰将项链捡起来，说：“哼，我把它拿走，交给刘伯伯！”

“交吧！还麻烦你转告他，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一提起自己的父亲，刘翰杰就气不打一处来。

按照我东方人的思维，刘翰杰应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读完信，然后不管不顾地来找我，而我就在宿舍里，会让合子或安妮对宿舍电话说，她不在。等他在宿舍楼下呆得百无聊赖，方才推开窗户，轻轻叫一声“翰杰――”，接下来，会有一个缱绻的甜蜜的约会……。

三个小女生昨天随班上的同学去法国南部写生，狠心地将我一个人抛弃在宿舍里。我等到的只是失望，皮箱里的行李被我翻出来，又装进去，在翻出来，又装进去。有一次，传来轻轻的敲门生，我心狂跳不已，门口却站着胖胖的宿管大妈，她送给我一张卡片，祝福我旅途愉快并感谢我半年来对她工作的支持。我心不在焉地对她说了上感谢，欢迎她到中国来玩……。

晚餐的时间早过了，但我没有一点点食欲，就在床沿上呆呆地坐着。空荡荡的过道，太姬贴在墙上的明星画，老式电话机，摆在桌上的石膏像，这是奥斯曼美专女声宿舍独有的风景，但明天，这一切都将消失在眼前，永远地；一并消失的还有我在法国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