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巴黎,美专,夜
接下来的几天,我身边再也没有出现什么怪事,连马阳叔叔的样子也不那么讨厌了。但让人费解的是,刘翰杰也从此销声匿迹,我再也没有接到他的电话或短消息。
终于,我忍不住打了电话过去,却传来一阵盲音。虽然只是一场梦,但我依然渴望这梦有始有终。但那熟悉的身影就像一阵风,消失得干干净净,我拿起那挂白金项链,想起刘翰杰阳光的模样和爽朗的笑声,心头未免怅然若失。
那天晚上,刘翰杰开车送我回来。我让他将车径直开到工作室楼下,然后以飞快的速度跑上去,找出一块瓷板,那是我硕士研究生阶段的一件作品。瓷板上是一副家乡平乐古镇的风景画,我的圆形肖像画靠近左侧,还题有一句古诗:“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本来我打算想将它座位定情之物,送给未来的那半,但在即便刘翰杰只是我生命中流星一闪的朋友,送给他也是值得的。
慌忙之中,我找了一张牛皮纸,做了一个简易的包装,用法文些了一句,送给亲爱的刘。扯了一根彩带,在包装上扎了一个蝴蝶结。
一切做完之后,我将这份礼品背在身后,我说:“翰杰,我要送给你一份礼物,你猜……。”
刘翰杰紧紧地闭上眼睛,说:“一只中国的生肖娃娃?”
“不对!”
“一张织锦?”
“还是不对!”我有点害羞地将礼物放在驾驶台上,悄声说:“当我的面不准打开哦。”
“我虽然猜不出,但我想像得到,那一定是一件非常珍贵的礼物!”
我羞涩地点点头,准备告辞而去。
“等等!您也要闭上眼睛。”
一双温暖的手靠近我的脖子,我感觉到了一个男生沉重的呼吸,难道?我的双唇安静地等待着,等待发生一点什么。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刘翰杰悄无声息地坐好,说:“可以睁开了。”
“项链!”我从脖子上冰凉凉的东西感觉到它的存在。“不,它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卓月,不要误会,虽然这项链是卖给女朋友的,但我并没有女朋友,因此它暂时也并不代表什么,所以,您可以手下。咱们中国不是将就礼尚往来么?”刘翰杰真诚地说。
“嗯,我先暂时替你保管吧。等哪一天有人需要它了,再拿出来。”其实,我多么希望我能理直气壮地戴上它,接受刘翰杰的亲吻。但是,不行,首先我脖子上已经有了一个项链,虽然它并不名贵,但它是妈妈的遗物,与我形影相随二十多年;还有,我就要离开法国,也许在不会来到巴黎,因此,刘翰杰注定是我一生中萍水相逢的朋友。
我下车来,关好副驾驶的车门,将项链装进盒子里去。启下车窗,凑过来对我笑笑,轻轻鸣笛,跑车呼啸这冲了出去。我摸摸面颊,两行清泪挂了下来。微凉的风吹拂我的裙裾,我的长发,在夜色之中止不住地飞扬。
每每从工作室回宿舍,我都会在下楼前的草地上伫立片刻,我梦想着,刘翰杰春风满面地从车里钻出来,将我让进副驾驶位子。但每一次都只能是无望的空梦,只有无休止的夜风,微微地吹拂。
2、巴黎,罗浮宫,下午
我从来不是一个消极的人,哪怕对待可能的昙花一现的爱情也是如此。
在接下来的几天,我频繁地让小女生们陪我去罗浮宫,没有钱买门票,就在玻璃金字塔外眼巴巴地守望。我向那里,每一个可能知道刘翰杰行踪的人询问,管理人员、保安、解说员、研究人员,包括让我想来后怕的黑脸保洁员,虽然得到的仅仅是失望。地铁入口,有一位吉他手,好像德国人,摇头晃脑地唱着,我把唯一的一枚硬币给了他,他对我笑笑依然不停地唱歌。
“姐姐,你是怎么的呢?”合子用西瓜太郎的腔调问我。
“没什么,要离开了,想看看。”后来,小女生们也烦了,我便一个人去,赶6点的地铁去,等待闭馆,四处问问、看看,然后搭8点的地铁回学校。
下周三,就要离开巴黎了,我买好从马赛到香港的船票。为了慢慢地告别巴黎(不全是因为刘翰杰,但究竟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选择了邮船,价格略比飞机要贵一点。
办理学校的手续、去巴黎北区看望老师的一位朋友,帮同事带东西,和小女生们聚会……,日程安排得慢慢的,我把今天这个下午留下来,给自己,为了完成一个重要的心愿。
从地铁口出来,太阳在看不见的云层里躲着,天气异常闷热。罗浮宫前的人流熙来攘往,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我有点灰心,脚步踟蹰。走到广场上,那位熟悉的保洁员猛地转身,难过地瞪了我一眼,目光犀利。我打了一个寒颤,噔噔噔地退后几步,黑脸保洁员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蝴蝶,信手扔出去,不知何时来了一阵风,纸蝴蝶打着旋子飞走了。黑脸保洁员眨眨眼,一声不吭地埋头扫地。
纸蝴蝶停下来,似在等我,见我跟上去,蝴蝶又翩翩飞走。跟着蝴蝶,我一直来到罗浮宫的背后,已变成褐色的汉白玉大门上挂着一个法文的牌子,大约是“圣米歇尔教研究所”之类。蝴蝶到门口,忽然停止,化成纷纷扬扬的飞灰,被一阵冷风吹散。
弄堂墙壁上雕刻路易王朝的图案,壁灯晕黄,我鼓足勇气走了进去。弄堂似乎很深,发出吭吭的回响,没走几步,却见一堵墙横亘在面前。墙的左侧有一丝微光从楼顶的天窗照射下来,我走进光里,沿着发了霉味的扶梯盘旋而上。
走了大约三十多级,面前出现暗红色的地毯,我摸索着踏上地毯,一直向前走。忽然,旁边的屋子传来嗡嗡的声音,接着暗淡的烛光,我看见几个黑衣人跪在屋子中央祈祷,仪式似乎已经结束,人们准备散开。我尽量屏住呼吸,慌忙藏在廊道的大花瓶背后。
黑衣人逐渐散开,悄无声息地走到楼上去,我悄悄伸出头来,屋子里面还躺着一个人,啊!他就是刘翰杰。
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双眼噙满泪水说:“翰杰,你,你这是怎么了?”
刘翰杰纹丝不动,手脚冰凉,我跪下身去,用手探探他的呼吸,我项链掉出来,陶瓷的项坠触到他的脸上,突然,他长处了一口气,悠悠地回过神来。“我,我怎么就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你究竟怎么了,告诉我,翰杰!”
“走,快离开这个地方!”刘翰杰挣扎着爬起来,拉着我逃也似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