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曲子戛然而止，众人仿佛从梦中醒来，顿感百倍清醒。不知何时，爱莎的脸不再白皙，如红富士般红润，恢复了青春的常态。

“没事了，爱莎！”刘香薷收起二胡，亲切地拍拍爱莎的手。阿迈已经将汽车开到花园的侧面，一番客套之后，刘翰杰向杨伯伯一家道别，抱了抱爱莎，扶父亲钻进了汽车。

6、巴黎，成都，大学，下午

那天，我正和一群教师在学院的学术中心参加一个课题讨论会，院长正侃侃而谈，一名海归的年轻教师不时为我献殷勤。学院的辅导员进来悄悄告诉我：“卓月，国际长途！”

是太姬？或者合子？我举手向院长示意，匆匆跑回办公室。我绝对没有想到，是那熟悉的磁性的蹩脚的略带伤感的声音：“您好，卓月！”

“翰杰，是你！你的电话怎么老是不通。”

“手机坏了，没有你的电话号码。你不在艺术学院了，我查了很久在找到你！你还好么！”

“我很好！你呢！”对于突然带来的幸福，我简直不知道如何把握。

“我，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和爱莎准备订婚了，就在今天下午！”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猛地挂断电话，跌跌撞撞地回到座位上。电话又一次响起来，我将它挂断，再响，我再次挂断……。

我这是怎么了，两位法裔中国人举办了订婚仪式，有我什么相干呢？有必要这么大的反应么？我，中国来的一位匆匆过客，只能成为刘翰杰情感生活中的一次浮光掠影式的点染，那么，我不将这段经历当成生活中的一次笔误呢？

话虽这样说，但我毕竟是二十多岁的小女生啊！回到会议室，我用纸巾捂住眼睛，耳边嗡嗡作响。不知道什么时候，同事们陆续起立，椅子噼啪作响。

“怎么了？卓月。”林教授殷切地问我。

“没事，可能眼睛发炎了。”我不好意思眨眨眼。

“瞧瞧，眼睛都红了。”林教授提着皮夹，边走边说：“对刚毕业的你来说，这次邛崃的课题有些挑战性啊，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

“没事。”对于工作和学习，我从来都不会认输。我回了一趟办公室，上顶楼找一些资料。顶楼是艺术学院的资料室兼保管室，校工最近请假了，黑色的窗帘拉起来，室内铺上一层灰尘。借着天花板上暗淡的灯光，我小心行走在书架之间。《四川陶文化史》、《邛崃地方志》……，资料室不大，但书籍的针对性较强，这些都是林教授的功劳。

忽然，头顶前方传来“吱――”的一声，一方巨大的黑影劈头盖脸落下来，我脑子里闪现出奥斯曼美专的遭遇，闭上眼睛尖叫一声跑开。忽然，窗帘唰地掀起一角，室内瞬间亮如白昼，就在的前方的书架之间，一个面带哀伤的少女，穿着军绿色的衣服，无助地盯着我。

“怎么了？卓老师！”几名油画专业的学生冲了进来，有的手里还拿着画笔。

“哦，那不是林教授的作品《回忆》么？怎么跑这里来了？”一位长头发的男子走过来，将油画提走了。

“没事了，同学们，刚才不过是一只老鼠……。”我不想让学生跟着担惊受怕。

“有好久没有发生这种怪事了！”

“就是”

等同学们走开，我看见地上躺着一本发黄的画册，翻开的扉页上写着“不要轻言放弃！”。

不要轻言放弃！是在暗示我？关于与刘翰杰的感情？废话，哪儿跟哪儿呢？我忍不住自我解嘲地笑笑，拿起找到的书，匆匆离开了资料室。

第二天，学院派车将我连同行李、资料和工具箱，送回了老家邛崃文化馆，开始了为期一年的省立课题――《彩陶文化之比较》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