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气渐渐弥漫上来,我开始有点兴奋。我想起以前林子然写过的一首歌,是写给新晋的艺人天然的,但是小伙子年轻气盛,不喜欢这样安静流畅的歌儿,只好搁置了下来。但是我非常喜欢那首歌,旋律清澈,结构严谨,特别适合林子然悠然的带点颗粒感的质感嗓音。我曾经撺掇他自己把这首歌出了,他只是答应我却一直没有时间。这一刻,我忽然特别想唱出来。
我眨眨眼,开口唱:“公园的月光见证过,你我的盛开和蹉跎;我以为不奢望,就看得到天高地阔。凡尘里的花儿,终究开到了灰烬,却原来等待,会无可挽回的凋落……”
当时我笑过他总是把歌写成失恋日记,他只是摇头自嘲自己江郎才尽。可是时隔那么久,唱起他简单的心事,才发现这简单的失恋笔记,也在我心里刻下那么深的痕迹。
顾松林静静听着,直到最后一个字。他叹了一口气,走到我身边,摸着我的头发:“你很伤心?”
我笑着摇头,咽掉刚刚漫上来的哽咽,说:“哪有。很好听对吗,这是我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写的。”
他望着我,眼神清澈:“你想起来了,对不对?”
我眉眼弯弯笑的天真又坦诚:“你知道,我只是没有办法回去。”
这是第一次,我完全不加掩饰。他没有吃惊,依旧眼神灼灼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轻轻说:“沫儿,留下来吧。”
我心里一震,抬眸看着他的眼睛。顾松林垂下眼帘,尴尬地笑笑说:“不如,留下来吧。天意镇是个好地方,我们可以一辈子在这里,读书教书,不用管外面的世界怎样,我来做饭给你吃,你呢,就带着孩子们一起玩。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写诗唱歌,春天我们可以去踏青,你讲过你会画画,我可以带你去写生,夏天呢,天意湖是全天下最美的地方,你还从来没见过这里成群的水鸟和蜻蜓吧。秋天的时候……”
我惊愕地张大眼睛,忍不住开口打断他:“顾松林,你有没有梦想?”
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假以时日是全国最有名的学者之一,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儿女情长退隐江湖——太荒唐了!顾陌怡的报复,居然会带来这样荒谬的效果,她的一时执念,是要埋葬她自己父亲的青春啊!我怎么可以……
他回味了半天,羞涩一笑:“我想写一部古代文学史。”
我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那好,要写的话,我们明天就开始。我来帮你查资料改稿子,顾松林,有梦想要去下手。不要因为任何人,阻挡你去完成它——任何人。”
默不作声地离开,会带给他一辈子无法忘却的阴影。我能做的,是带着本应该是的顾教授,走上他原本该走的路、
你,不能爱我。
顾松林单薄的影子在院子里久久伫立。
、第一百二十六章真相
二零一三年六月三十号。
s城的夏天已经相当闷热了,况且雨总是说来就来,气压低到无法忍受。很多人都不再出门,一出去就会变成冒着蒸汽的热水瓶,形象全无。
顾松林再次站在书房里,摩挲着手边一套微微泛黄的书。那是他的第一部作品,也是他的成名作,不算鸿篇巨制,但是观点新颖独特,让当年的他一炮打响。封皮很简单,只是一幅简淡的水墨画,淡雅地印着书名《中国古代文学史》,旁边是他的名字,顾松林。
当年他很坚持,要把苏沫儿的名字加在旁边。但是这个如空气一般消失无形的女孩子,终究不能使任何一个人信服。出版社的刘编辑拍着他的肩膀笑:“你老弟要找个红颜知己,也整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真人啊!苏沫儿?除了这个名字,连身份都没有……”
连身份都没有——可是记忆那么鲜明。天意镇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也是这样闷热的夏天,他和她憋在学校潮热的书房里,一遍遍翻着为数不多的资料,拼命用脑子回忆曾经看过的典籍。娇俏的女孩子,总是热的脸通红,柔顺的头发被汗濡湿贴在脸上。她的观点总是很犀利,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被她轻轻巧巧开口,嬉笑怒骂连讽带刺,却会让人眼前一亮。
他静静伫立着,没发现女儿已经来到房门口。顾陌怡轻轻咳了一声,眼风扫过桌上那套书,敲敲门:“爸,吃饭了。”
他回过神来,冲女儿微笑了一下:“好,我就来。”
妻子的手艺总是很好的,自从结婚,她几乎再也没让他下过厨房。她是个完美的贤内助,这无可置疑——不像某个姑娘啊,二十岁,居然连面条都不会煮。他微笑了,坐在桌边,发现临近自己的,都是他喜欢吃的菜。
顾陌怡扬起嘴角,撒娇一般地说:“妈,你总是那么偏心眼,做饭老是喜欢做我爸喜欢的,我的糖醋排骨呢?西湖醋鱼呢?”
顾夫人用筷子点了点顾陌怡的头:“你啊,醋味总是那么大,可不能再给你吃那么多醋了!”
顾陌怡撇撇嘴。顾松林眼神暖暖的,淡淡问道:“最近在公司怎么样?”
顾陌怡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还行吧,都挺顺利的。就是展睿琪那小子扶不上架,这两天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顾松林眼神微微一动,展睿琪……是有这么个男孩,前几天打架说是绑架了岑若,校园里传的沸沸扬扬。这么说,他跟自己的女儿,有一些关系?
顾陌怡没有察觉,依旧吃着自己的饭:“对了,爸,我上次借你的那几本书,待会给你放在书房里。”
“好。”他点头。
吃过饭,他照例到卧室里休息,睡觉之前他忽然想起顾陌怡提到的那几本书,有一本宋词,据说当时是颂旻拍电影的时候会用到。他突然很想拿来翻一下,这样吟风弄月的东西,很久没看过了。
顾陌怡果然已经将书放在了书房里,他顺手拿起那本宋词,回到了卧室。刚刚翻开书页的时候,忽然从里面掉出来一张纸。
顾松林看着,眼睛慢慢睁大,不可思议的惊愕迅速包围了他。
纸条上密密麻麻写着岑若和林子然的名字,其中有一个写的很大的“岑若”二字,被顾陌怡用红笔打上了大大的红叉。最让他惊愕的,是反面,零碎记录着一些关于地球磁场的转变和时空穿越的理论,以及严生老爹和荒伯在天意镇的详细地址。
顾松林的手渐渐冰凉。
严生老爹做什么行当,他比谁都清楚。三十年前,三十年后,这难道真的是一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