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别死!你再看看我啊!呜……”
墙脚边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扑在一卷芦席上哭得稀里哗啦,而卷在席子里的女人早已面色铁青断绝了呼吸。
四周围,衣衫褴褛的人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取暖,对这哭声早已麻木。
“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
我晃悠着从墙脚边爬起来,低声劝了一句。
那孩子又抽噎了一阵方才止住哭声,抬起头来有些呆滞的望着我,乌溜溜的黑眼睛里仍淌着成串的泪珠。
拍拍他的小肩膀以示安抚,我转身往城门方向挪去。
前天早上一觉醒来,我便糊里糊涂的窝在这里了――
破得不能再破的一座小庙,比叫花子还叫花子的古装难民,凄风冷雨腹中空空半死不活的那叫一难受唉……简直比噩梦还噩梦!
细细回想,原来早在和大哥分手的那天我就已经挂掉了。他扬言绝不放过的那个女孩儿,因为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被甩的事实终于拉着我同归于尽了,还美其名曰说是tmd殉情。
啊哈~,我居然是这么死的,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啊。
更没想到的是,人都死了,我的魂儿居然还执著的飘到了照片里的那个地方,去找那片美丽的竹泉溪绕顺带变鬼吓人。活了二十二年,我从不是一个执着的人,数不清的逃避、退让,最后反倒成了一个执着的鬼。
我承认我这人活着死了都挺恶劣的,但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把我流放到这么个犄角旮旯里来啊?
退一万步讲,穿回古代也好借尸还魂也罢,我不奢求什么英俊多金,但有口饱饭有件棉衣再来把雨伞,这总不过分吧!
――但结果呢?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叫花子!充其量小学毕业的身量!
“……唉,没变成个手短脚短的小屁孩儿就不错了……”缩紧如今这个纤瘦困顿的身体,我只能自我安慰着一步一步往前挨了。
好不容易挪到了城门边儿最热闹的一条大街上。
我找了口水井哆哆嗦嗦的梳洗一番,然后从怀里摸出老早就预备好的一小撮稻草,插到脑袋上,就地蹲好。
应该找个更显眼的地方的,但实在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我身上这衣服还算齐整,刚在水桶里照了照,虽然阴天看不太真切,但大概瞧着这卖相还是不错的,应该能出手吧……
据我粗略了解,这个地方名叫――百宇。
古老落后,感觉和我那时代的时差至少不小于一千年。也不知是我历史太差还是压根就没有过这么一号国家,反正是极度陌生。好在说的也是中文,气候条件还近似江南,否则我非得冻死不可。
听说今年是十年一遇的大灾年,洪涝匪患颗粒无收灾民铺天盖地,我所在的这座城市乃是南省首府,形势还算好的,但街头巷尾像我这样插了草标自买自身的可怜人还是随处可见。
唉,想不到我林如继竟然也会有今天!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左瞧右看,这时身边又有个人蹲了下来。
“怎么是你?”
――是刚刚那个孩子。
眼角仍挂着泪珠儿,像乖巧的小动物一样一点一点试探着靠近我。
察觉了他的意图,我索性大大方方把他拉到近前:“你一直跟着我吗?”
他也不说话,只是用那双小兔一样温润的黑眸望着我,隔了老半天才微微点了点头。
指指头上的草标,我苦笑:“我准备把自个儿卖掉,你呢?”
他咬着苍白的嘴唇又看我半晌,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又点点头。
想了想,我把头上的杂草抽下来一小撮也塞进了他头发里,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还有其他亲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