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琳达克制住了内心的欲望。她今天到这里来,于公于私,都是一件喜庆之事。首先,她作为领导前来指导下属工作,不是客人,但毕竟是到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办事,又是客人。由于特殊的原因,她又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客人,她是游子回家,姑娘省亲。可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跟过去不同了,她却不能随意走动,自由见人,到处说话。身为县委书记,这个县的最高领导人,她来到自己治下的一个镇,检查工作,指导学习。对于眼前的乐队演奏,她只能一边听着,一只手在轻轻点着,内心里正在和乐声发生共鸣。
李甜眯缝着双眼,看着琳达面向乐队、驻足聆听的样子,一直紧绷着的心松弛了下来。与其说是为了今天举办活动而准备的演出,还不如说是为了取悦于县委书记,以这种独特的方式给她一个惊喜,高雅而显自然,唐突却不恼人。李甜用心良苦,已经操劳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种瓜得瓜,点豆得豆,他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亲手制作的一份杰作眼看就要完成验收,为自己通往高深莫测的官场关系彼岸架起一座浮桥,因而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十六年前,农场党委将初出茅庐的琳达从技术员的岗位调任农场团委书记。很快,她就按照党委的要求,创建了一支由年轻姑娘组成的农场乐队,从而使天时峪农场名声大作,这也是琳达当年被人公认的主要政绩。琳达被提拔到团省委工作,据说与这个政绩直接有关。在琳达调走之后,李甜从农机大队大队长的岗位,晋升为农场副场长,主管教科文卫工作,与党委宣传科共管女子乐队。然而,在农场与天时峪乡合并建镇以后,由于经费等问题,加上主要领导不重视,乐队遭遇解散的厄运,乐队队员转岗分流到科室、大队和三产公司,但是大多数人后来都陆续下岗待业,有的甚至被迫买断工龄回家,自谋生路。
上个月,李甜接到通知,县委书记尚琳达将来镇上指导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的活动。李甜闻之,很是激动。过去琳达在农场担任团委书记期间,与自己平级,但是交往并不多,两人之间也就没有什么交情。有人说,当了十多年科长级干部的李甜,在上一任县委书记当权时期,尽管已是县委委员,但是由于跟县长关系过从甚密,站错了队,被书记当作异己,遭受排斥,错过了晋升机会。今年他是两个乌龟并肩——55虚岁了,早已过了晋升的最佳年龄,然而雄心不减,正在托人四处活动,想在退休之前能够当上一任副县长,在更高层次上弄个实权职位,次之是在县人大谋求一个职位,再奋斗几年,也不枉此一生。而尙书记自从提拔到团省委任职以后,一直没有回来过天时峪。去年秋天,琳达被任命为淀西县县委书记以后,她一连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还搭上了几个休息日,逐一考察了全县十五个乡镇、两个街道办事处和一个经济开发区,唯独漏掉了天时峪镇。事实上,她曾两次安排来天时峪,都被上级领导的临时约请给耽搁了,因而一直拖延了下来。显然,琳达是要借指导学习贯彻科学发展观活动这个机会,对gdp名列全县第三的天时峪镇进行考察,弥补她在全县综合考察行动中缺失的一环。既然如此,天时峪镇便是琳达考察的最后一站,李甜就有理由要把琳达的返乡之行打造成她考察工作的压轴节目。
去年秋天,尚琳达被市委调来淀西县,担任县委书记。在此之前,她从团省委宣传部部长的位置上,被派往一个县级市挂职担任副书记,过了一年被任命为常务副书记,四年之后回到家乡,成为淀西县最高领导人。琳达跟以往历任县委书记不同,她来领导淀西这个在全市是人口最多的县,还同时被任命为市委常委,职级为副厅级,是个高配干部,虽然专职主管淀西工作,这在淀西历史上还是第一次。李甜听到传言,琳达是省里领导的亲信,后台很硬,加上个人素质不错,前途远大,这次来淀西履新也只是个过渡,不久就会提拔到更高的领导岗位。因此,作为曾经的同事,李甜必须抓住这一难得的机会,向新任县委书记表白自己对她的忠心。他要让琳达有一种回娘家的感觉,在这次零距离接触中,对他产生好感,从而在两人之间建立起良好的个人关系。想来想去,他选择了在人的怀旧情结上做文章,策划了这么一个欢迎仪式,让曾经由琳达担任队长和指挥的女子乐队来做临时演出。他派人到处去找早已解散了的农场女子乐队队员,将他们重新组织起来,却只招来了十二个人。这些人如今都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为此,他还请人把尘封了多年的乐器整修了一番。
光从节目单上就可以看出,李甜十分工于心计,通过精选曲目专打怀旧牌、乡情牌。本来他还想花十万元,从京城请来一位知名歌星和若干舞伴,在这40分钟的乐队垫场演奏之后,为尙书记献上一场歌舞。就是因为考虑到那样的排场过于张扬,可能会引来非议,他才绞尽脑汁,做了这样既简约又隆重的安排。为了做到节目顺利出彩,十天前,李甜还专门从省城一家乐团聘请了十二位中年女士临时加盟。
“尙书记履新之后第一次光临天时峪镇,老家的人都很高兴。在请尙书记进礼堂做报告之前,我们先请尙书记重温一下旧梦,重现当年您创建指挥女子乐队的功业景象,同时通过演奏,也从一个侧面,展示一下天时峪镇在尙书记和县委的正确领导下所初步呈现的盛世境况,”李甜给琳达递过一张大红色曲目单,接着也给杜传、刘先擢等领导每人发了一张。
“哦,八首曲子。太好了!”琳达在李甜的引领下,迈上台阶,缓步来到主席台正中央,面对着台下正在专心演奏的乐队,尽量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激动,端庄地站好,同时高兴地对李甜低声说道。
“对,一共八首,”李甜得意地说,“四首中国红色经典歌曲:《迎宾曲》、《红色娘子军》(马上就要演奏了,借以再现当年咱们女子乐队的飒爽英姿)、《谁不说俺家乡好》、《歌唱祖国》,表示我们坚持改革,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四首外国抒情歌曲:《爱是忧郁》、《红河谷》、《过去的好时光》、《友谊地久天长》,象征我们坚持开放,坚持对外招商引资。”
“坚持改革,坚持开放,好!李书记真是用心良苦、考虑周到啊。”在嘹亮的演奏声中,琳达大声地夸赞道,一面扫视了四周迎着微风轻轻飘动的彩旗。
“应该的,应该的,”李甜连忙笑道。“十四年前,您从这里获得提拔去省里工作,接着步步高升,当上了市县领导,如今回到昔日农场,按照旧的说法,完全是衣锦还乡,凯旋而归。不容易啊!我主要是要给尙书记一个惊喜,献上一份贺礼,才临时重组了这支乐队。我们作为‘娘家人’,要让您感受到天时峪镇党委和群众对您的一片深情厚意!”
“哦,想不到李书记的传统思想还很浓啊。”琳达的脸上充满笑容,如沐春风,灿若桃花。“啊,她们正在演奏《红色娘子军》!还真有两下,不注意听,还真分不清是业余的,跟我们当年没啥两样。”
对于琳达来说,不仅音乐旋律是那么的亲切,而且演奏手法也颇为熟悉,尤其是咚咚作响的腰鼓声,大大增强了听觉效果,给人一种震撼的力量。她闪过一个念头,想问问这些乐手都是些什么人,但是李甜的答话使她把挤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尙书记,其实我不仅没有忘记传统,也按照您的指示,坚持改革开放不动摇,努力树立全球化观念,把天时峪镇的经济建设推上一个新的台阶。”在李甜的知识里,传统有时候是保守落后的意思,于是他这样忙于解释。
“改革开放,全球化,好!”琳达频频点头。“但是,这不是我的指示,是党的既定方针,是国家大策,我们都必须坚持去做,让人民过上好日子。”
“对对,尙书记说得对。这次,”李甜见琳达正在高兴头上,赶忙接着说,“本来想以《拉德斯基进行曲》作为压轴曲目,但是考虑再三,最后不得不放弃,主要原因是这首曲子太有难度,她们很难把握,听起来总是跟原曲相去甚远。不然,今天的汇报演出将更有激情,更有意义。”
“李书记呀,《拉德斯基进行曲》确实是一首不可多得的世界名曲,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咱们当然可以演奏。但是它的难度也很大,许多乐队都难以演好。当年韩书记听说我们对这首曲子有兴趣,把我们给训斥了一顿,严肃地说:你们压根儿就不该考虑这个曲目,原因就是拉德斯基其人历史上有问题,是政治问题,斯特劳斯后来对创作了这首曲子很是后悔。他说的也是事实。但是,后来的人把艺术和拉德斯基其人划了个界限,让这首曲子作为艺术杰作响彻在世界乐坛上,给人以美的享受。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把它作为压轴戏,台上台下双向互动,融成一体,非常感人。所以,我们平时要从艺术欣赏的角度去理解这样的曲子,以后如有机会完全可以奏起来,让更多的人都来分享这朵艺术奇葩。”
“是,今天我大开眼界。我明白了,凡事都必须讲政治,但也要讲创新。”李甜毕恭毕敬地站着,双手垂在两侧,连忙点头,有点儿尴尬,似乎是在做检讨。
这时,先于琳达到达的县委常委兼组织部长刘先擢、县委常委兼宣传部长邵丹、县公安局局长吴勇谋、县委党校常务副校长张三柱,悉数走了过来,跟随在琳达身后。集中在操场上观赏乐队演奏的二百多人全是全镇行政村党支书、村长以上的干部。在李甜与琳达一行站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县里新闻单位的记者早已给他们拍了许多照片,电视台的一个记者还专门扛着设备进行全程录像。前后忙着照相的还有庆叔和等天时峪镇的几位干部。
今天的乐队演出事先没有张扬,完全是出乎大家预料的事情。尽管如此,操场上的观众却很兴奋,在纷纷为乐队喝彩的同时,更多的是把眼光投向主席台上威风凛凛却又和蔼可亲的县委书记,争相一睹这位有着传说中的女王一样风采的女人。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她就是当年天时峪农场的“场花”呀?真是楚楚动人,名不虚传啊!今天终于见到了!
每支曲子终了时,大家都拍着巴掌给予鼓励,人群中不时有人发出叫好声。场上二十四位乐手,排成三队。虽然她们都不再年轻,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花白头发显而易见,有些人的腰围和臀部更让人不敢恭维,但是她们的精神气儿,她们的严肃劲儿,足以叫人肃然起敬。和煦的春风不时地吹过,拂动着女子乐手帽子下的长发和下身的裙摆,使这些身着一身红白黄三色制服的女子显得潇洒,不失风情。
但是,随行的官员谁也不说话,只有组织部长刘先擢对李甜两次翘起大拇指。李甜哈着腰走过去,连声说:“小小安排,不成敬意,还请刘部长多多指教。”
刘先擢身材高大,西装革履,拍了拍李甜的肩膀之后,没有再理会他,跟着乐曲哼哼唧唧,似乎是一位音乐爱好者,还时不时地眯着眼睛仔细观望,对这些中年女子乐手反复进行扫描,似乎是试图从中发现什么人才或是其他更有趣的东西来。
穿着制服的公安局长吴勇谋,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拿着手机,在琳达身后不时地来回走动,皱着的眉头下面是戴着太阳镜的一双眼睛,不停地扫视着从乐队到观众中的每一个人,好像人群里藏着恐怖分子,随时要跳出来破坏这次活动。
宣传部长邵丹一头短发染得乌黑,戴着粉色框架眼镜,有意跟琳达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主要是避免跟书记抢镜头,以免让人产生误会,而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的脸上总是像平常那样挂着不置可否的微笑。其实,她在公开场合尽量不跟琳达靠近,主要原因是她身材不高,脸庞瘦削,貌相平庸,又戴眼镜,跟琳达站在一起,免不了产生相形见绌的自卑感。
温文尔雅的张三柱,此刻正打着一条鲜红的领带,挺着将军肚,将双手抱在胸前,盯着女指挥随着节拍而不停蠕动着的臀部,不时习惯性地点点头,似乎对什么都没有意见。张三柱虽然是党校副校长,却主管着整个党校和乡镇分校的大小事儿,因为校长是县委负责政治工作的副书记兼任,平时并不管事。虽然他从来没有在大学里工作过,但是他前几年竟然弄了个政治学副教授的头衔,据说最近还报了个在职博士班。
琳达的大跟班杜传,站在琳达身后右侧,不时地抚摸着眼镜架,眯缝着双眼,一副仔细聆听的样子,每到入神处,一支手还要摇动两下,彷佛在仔细品味着乐曲的旋律。尽管如此,他一直在注意着琳达的一举一动,随时听候命令,并把日程安排牢记在心。
李甜很在意这些都比自己年轻然而却是重拳在握的领导干部,他们都是淀西县呼风唤雨的实权派,每一个人的评价表白对于自己的命运前途都有影响。然而,今天的主角是尚琳达,掌握着自己政治命运的是这位还不到四十岁的女人,她对县里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的所有干部的安排都有最后定夺之权。所以,尽管他想讨好身旁每一个人,但是此刻只能使劲全力伺候好尙书记,不能出现任何差池,凡事只要她满意就行。
《友谊地久天长》将演出推向高潮。在一片欢呼声中,所有八个曲子顺利奏毕。女指挥使劲摇动着略显丰满的腰肢和浑圆的屁股,将一双不停挥动的手高高举起张开,夸张地伸向前方上空。片刻,待掌声、欢呼声稍停,她转过身来,将右手放在左前胸,弯腰90度,向观众致谢。又是一阵掌声和欢呼声。
这时,高音喇叭里传出镇长带有浓重方言的声音:“欢迎仪式结束,谢谢各位首长。下面,请学习班各位同志按序进入礼堂,准备开会;请各位领导先到礼堂会客室稍事休息。”
李甜找到《淀西新闻报》要闻版记者翟思敏,从西服内口袋里掏出一页纸,悄声说:“翟老师,这是我们镇党委秘书小蔡写的一首诗,还请翟老师大力斧正,您看能否编进今天的要闻,或者跟要闻配发一下?”
“哦,李书记,这个我可做不了主,我给你请示请示吧,还得看老编的喜好呢!”翟思敏文质彬彬的样子,戴着一副深度眼镜,约莫三十来岁,接过稿纸,看都没看,放进背包。
“嗨,那就请翟老师帮个大忙,给我们在老编面前美言几句。下次请翟老师和老编们一起来指导工作,我一定好好招待!”翟记的态度早在李甜预料之中,所以李甜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信封,里面是两张县城超市连锁店购物卡,价值各是五百元,塞进他的手中。“对了,今天我这里人多,照顾不过来,多有得罪,这点儿小意思,你自己到商场给家里买点儿东西。”
翟记连忙收下,脸上出现了笑容,眼睛眯成了线:“李书记布置的任务,尽管不太好办,但我会想办法通过老编这一关,跟我写的消息配套,尽快见报。”
为了配合这次活动,李甜给秘书蔡春兰交待了个任务,要她写一首诗。春兰没有办法,在女子乐队进行彩排期间,提前写了好几天,终于写出了一首诗,经李甜修改了几处,题为《尙书记视察天时峪镇》。这首诗通过描述县委书记莅临天时峪镇检查工作以及女子乐队举行欢迎仪式,积极打造一种政通人和、歌舞升平的盛世氛围,不仅要取悦于怀有衣锦还乡之喜的县委书记,还可以借机宣传一下李甜治下的天时峪镇。诗句定稿之后,用电脑打印出来,刚才李甜交给翟记者的就是这首诗的拷贝:五月天空彩云飘,天时峪镇涌春潮。巾帼乐队奏金曲,书记视察显英豪。
鼓乐烘托盛世景,干群谱写和谐谣。改革深化传捷报,四万人民志更高。
琳达由于近视,但又坚持不戴眼镜,看不清三十多米开外的女指挥的面目,只是觉得她的身影有些熟悉,一时却认不出来。在热烈的气氛烘托下,她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向乐队招了一下手,表示赞赏和谢意。正在这时,女指挥将帽子脱下,连同指挥棒一起扔给一名助手,迈着矫健的步伐,向着主席台径直走过来。她显然是在有意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呼喊道:“大妹子!”
“哎呀,是你——”琳达先是一怔,但很快就认出,这位女指挥竟然是谈姬,当年她们俩长期同住在一间宿舍里!
台上台下几个保安人员瞪大了眼睛,警惕地注视着靠近来的女指挥,待琳达跟她搭话才又放松下来,保持着一定距离,注视女指挥的一举一动。
谈姬大步登台,琳达赶忙迎上前去,伸出手,谈姬却一把把琳达搂在怀里。于是,两人抱在一起,相互轻轻地拍打着肩膀,良久才松开。李甜一面向邵丹等人解释着什么,一面大声地请大家进礼堂,准备开会。
“我知道你在台上,一直在认真地看着我们。你没发觉吗,特别是在我指挥《红河谷》的时候,双手在颤栗,全身在发抖,老泪不觉得都流出来了,模糊着双眼在瞎指挥!”谈姬一边说,一边又流起了眼泪。
琳达赶忙用面巾纸给谈姬拭泪:“谈姬姐,我的心里也是非常激动!”
“我失态了,没办法,让领导们见笑了!分手这么多年,今天才得以见面。你当大官了,要见到你真是太难了!哎呀,这么多年了,大妹子并不怎么显老,反而更加漂亮,更有气质了!”谈姬看着正在向礼堂走去的人群,不好意思地笑了。突然,她拉过琳达的手,问道:“什么,大妹子,你刚才叫我‘谈姬姐’?哦,太好了,你可这是第一次叫我‘姐’!我好高兴呀,你过去从来不叫我姐的!”
原来,谈姬和琳达同年,都属鸡,谈姬生于正月,琳达生于腊月。谈姬叫琳达“大妹子”,要她称呼自己“姐姐”。可是,琳达认为两人同年,不分大小,嘴上一直不叫谈姬姐姐。十多年后重逢,琳达脱口而出叫她“谈姬姐”,是谈姬没有料到的。
“哦,对了,谈姬姐,”琳达看了看在礼堂门口等待她的杜传和李甜,突然严肃地说,“他们正在等我开会,我得赶紧进去。得,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大约半个小时吧,我就出来,咱姐儿俩好好叙叙。”
“是吗,大妹子是大干部,时间精贵,我不敢耽误你的。你是说,一会儿你就出来,跟我叙叙?”
“是的。你在哪儿等我?”
“那我就在篮球架这儿等你出来吧。正好,我也得回去照顾一下乐队,半个小时后我再过来,在这等你!你快进去吧,大妹子!”谈姬还是快人快语,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