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下班回来，背回一捆地瓜藤和拎着一串猪板油。老洪放下地瓜藤后问儿子海生做饭没有，海生说做了，还说海东到饭堂去打菜去了。公家食堂里有饭有菜，单身汉饭菜都打，打好了便吃，像洪家有家庭小孩的，中午为了方便，只到公家食堂打些菜回来，饭在自己家里做。到了晚上的饭菜，全部都自己做了。晚上的菜比中午丰富些，有时还会煎一两个荷包蛋。厂里职工买猪肉都跳肥的买，肥的买回来煎油吃，农场职工虽然每个月的粮食二十五斤，最多的二十八斤，勉强够吃，但一家一个月二斤花生油就不够吃了，菜没油没肉饭量就多，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一餐都要吃半斤米饭才够。老洪洗干净猪板油拿了刀切成块要煎猪油，叫海生起锅灶火。王巧珍下班回来进门听到老洪要煎猪油，走上前一看，老洪切的都是猪板油，于是有些不高兴，说：

“你只买这些猪板油回来，没半点猪肉？”

“哪里有猪肉买，能买到些猪板油就不错了。”

“在哪里买的？”

“307的老齐杀猪了，把猪肉卖了，剩下些内脏下水货，我让他留猪板油给我。他养的猪可肥了。咱们的猪几时能养成像他一样的大肥猪，就不怕没油吃了。”

307的老齐是老洪的老乡，连队的职工先养猪，建材厂的职工也跟着养，老洪常到老齐家里相互交流怎么养猪，老齐杀猪，自己舍不得吃，也吃不完这么多猪肉，只留下下水货自己吃，猪板油留下来，给了一半老洪，等老洪家的猪杀了，也照斤两送还老齐，这样有个好处，大家都可以吃到新鲜的猪油，猪油多了，一时吃不完，留长时间要变味，于是两家换着吃，挺好的一个主意。老洪在生料班上班，上午把矿砂等生料推出操场晒后，就等下午收料了。没事便到自己的路千岭山脚下地瓜地割些地瓜藤回来，没想到回来的路上的碰见老齐骑着单车来，老洪见着老齐单车头上挂着晃来晃去的猪板油，就知道老齐的来意。老齐下车后，果然说给彪哥送猪板油来了。老洪谢过老齐，叫老齐到家里坐坐喝碗水再回去，老齐说不用了下次来吧，现在忙着要回去。老洪知道他今天杀猪忙也不拦他让他回去了。老洪煎着猪油，对儿子说：

“吃饭吧。你们先吃，我煎了猪油再吃。”老洪又对大儿子说道：“海生，你吃了饭，再剁地瓜藤，等一会我煎好猪油，就煮地瓜藤给猪吃。”

“妈呢？”

洪海生意思是妈干什么。老洪很不高兴儿子这么说话：

“你妈干了一个上午活，那是建筑活，你没看见你妈的衣服都湿透了，剁点地瓜藤就罗里嗦这么有意见了，我是白养了你这么大。”

海生一句话都不说，闷着头吃饭，菜是公家食堂打回来的，一盆南瓜和椰子菜，海生两碗饭一下就扒下肚里了。王巧珍洗了澡换了衣服才吃饭，见到海生蹲在地上砍地瓜藤，说等我吃了饭我来剁。海生没回声，继续剁地瓜藤，心里想着玉梅，想着玉梅她妈和她爸，她家里就不养猪，偏偏洪家养，养猪干嘛，这么麻烦，不是没有饭吃，他不理解当农民的父母亲为什么要养猪。以前农场不让养，连种点菜都叫着资本主义尾巴，都要拔掉，可现在，农场不管职工养猪种菜了，于是很多职工都养猪种菜了，猪肉逐渐多了起来，建材厂的职工，一个星期还有三天可以一大早在厂里买到猪肉了，那是私人宰杀小贩贩来卖的。曹家想吃猪肉，就不用养猪，也有得吃，洪家非要自己养猪，才有猪肉吃，洪海生还小，想不透这些道理。以后自己成了家，他绝不会养猪。“哎哟”，他突然尖叫一声，扔下菜刀，右手指捏住被剁伤的左手食指，殷红的鲜血像泉水一样止不住外冒，右手掌很快沾满了鲜血，血又从右手掌上一滴滴掉在地上。

王巧珍听见儿子的尖叫声被吓了一跳，转过头一看，是海生砍到了手指，忙丢下饭碗和筷子，一边喊老洪，说儿子的手指被菜刀剁到了。老洪也过来看，一看不得了，海生的脸色变白了，一根手指头都要剁断了，鲜血不停地往地下滴，地上摊了一大堆的血，海东海平站在一边都看傻了。老洪对老婆说，你去看煎猪油，我带他去卫生所。王巧珍说你快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