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刘三与刘六连夜赶回酒坊。黄忠收拾了家中细软,背着老母亲上了一辆马车。黄忠告诉母亲,这是去亲戚家小住几日。
马车上还有一个老头——李葵的父亲。刘侯几乎没怎么费口舌,李葵就决定留在酒坊。刘侯每个月给他发二十两银子的薪水,远超李葵当樵夫辛苦挣来的钱;而且刘侯还免费提供酒肉。李葵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诱惑。他既然决定效命刘侯,就回家接了老父亲。他父亲舍不得家中的瓶瓶罐罐,直将马车都塞满了。
刘侯与黄忠、李葵、刘七,四人骑着马,护着马车出了城门。刘侯命令刘七护着马车缓行,自己与黄忠、李葵快马加鞭,前往衡阳。
衡阳是从长沙到交趾的必经之地。刘侯几人商议,决定在衡阳城郊一处名叫黑石岭的地方抢劫囚车。此前刘侯令刘三与刘六赶回酒坊调兵,提前埋伏在黑石岭。
烈日炎炎,一队身穿制服的官兵,骑着高头大马,押送着四辆囚车,走在满是灰尘的官道上。由于囚车也都是马拉的,因此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慢。
队伍沿着官道到达一处河边,河中水波粼粼,只看上一眼,感觉就消去许多炎热。官兵们都下了马,欢呼着跑去河边喝水。
队伍最后那辆囚车中,犯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不停地用微弱的声音喊着:“水,水……”
官兵们喝完水回来,翻身骑上马,准备出发。官兵队长被白发老囚犯叫得心烦,马鞭接二连三地往那囚犯伸出囚车外的头上狂抽,嘴里叫道:“你个死囚,叫唤个鬼,爷爷冒着烈日来送你们……”
那囚犯脸上马上皮开肉裂,一旁的官兵都不忍看,纷纷偏过头去。那被打的老囚早已经没有力气叫痛,头一偏,就晕死过去了。
官兵队长也不管他死活,即便是死了,也没甚么要紧;发送往交趾的囚犯死在路上是很常见的事情。那队长并不担心不好向长官交代。他呼喝一声:“再走一个时辰,就到衡阳城了,兄弟们都去好好快活快活。哈哈!”
官道在山陵间蜿蜒,此时队伍走在一个陡坡上,道边的石头颜色漆黑。拉着囚车的马儿走的慢了,赶车的官兵一个劲地鞭打着马。
这陡坡足有两里长,快到坡顶的地方,路边的草木越发茂盛起来。知了躲在树丛里一个劲地嘶叫。
“嘶溜溜——”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队长的马受惊了,路边一棵大树倒下,横在了官道上。
队长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嘴里粗话早已骂了出来。队伍后面的官兵纷纷伸头打探情况。队长大声命令队伍停下来,又命人前来搬动挡路的大树。
正在这时候,一声梆子响,七、八个赤裸着上身的汉子从路边的树丛中跳了出来。
领头的是一个铁塔般的汉子,身高比一般人要高出两个头去,坦露的胸腹上长满狰狞的黑毛,像一只巨大的黑熊。那黑熊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跟在黑熊后面的跟班手中的武器就让人忍俊不禁了,尽是些菜刀、木棍之类。
队长一看就知道,这是一群乌合之众。只是他自己的属下也不是什么好鸟,整日里就只知道寻花问柳,一年也练不了两回枪棒。队长心里很是惊讶,自己当了十几年兵,这还是第一回碰上打劫官兵的山贼。
那只黑熊已经在扯开嗓子喊话了:“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你开个屁路!”队长腹诽道,“这官道正儿八经的都是郡里征集民夫开的。”那只黑熊后面说的话,队长基本没听进去。他在衡量战斗的胜算。对方如果没有那只黑熊,队长早已经下令攻击了。可是即便有黑熊,队长还是觉得自己这方的胜算要大一些。毕竟,山贼的武器太简陋了。除了黑熊拿了把长刀,其他人都是拿的棍棒、菜刀之类。官兵们可是都配备的制式武器。
“杀——”队长气如长虹般喊道,打断了那只黑熊兀自的喋喋不休。队长自负曾经练过,有几膀子力气,翻身下了马,拔出腰刀冲了过去。后面的官兵们被长官激励起斗志,又看清楚对方只有几把简陋的武器,纷纷拔刀跟着长官冲去。嘴里发出“嗷嗷”的叫声,气势着实惊人。
“嗖——嗖——”一阵箭雨从路边的丛林中射了出来。
“啊——”队长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他临死前发现这群劫匪赤裸的手臂上都缠着一块红布。队长最后的一个念头:“崀山贼!原来是死在他们手里。”
官兵的队伍中接二连三地响起了惨叫,很是有几人被箭雨射中了,也不知道死活。这时,路两边悄无声息地跳出许多壮汉来,手持锋利的武器。
长官战死之后,官兵们早已没了斗志,正想寻路逃跑,又被这些壮汉们围住了。一个个面如死灰,上下牙齿打架。
“放下武器者不杀!”一个声音喊道。官兵们纷纷照办了,然后被赶到了一起。手无寸铁的官兵们被手持利刃的壮汉们围住。平日里在百姓面前作威作福的官兵,此时惶惶如丧家之犬,有几个甚至尿了裤裆,臭不可闻。被缴了械的官兵纷纷喊道:“饶命,饶命!”
过了一会儿,一个书生模样的年青人走了过来,他照样赤裸着上身。官兵们心想这个人看起来文弱一点,于是求饶声更加热闹起来。
“安静!”那个书生道。官兵们莫名其妙地从这个书生身上感觉到一种威压,都闭住了嘴。
那书生横抬起手臂,手臂上系着一块三寸宽的红布。官兵们看到红布,都怔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
书生问道:“知道我们是谁吗?”
官兵们面面相觑,却都不开口,似乎害怕一不小心说错了就掉了脑袋。
“回答我!”书生的话里带着莫名的威严。
“知道,知道。”不知是谁带头,官兵们纷纷回答起来。
“嗯。”书生满意地笑笑。官兵们觉得那笑容极其地邪恶,没来由都打了个冷战。
“我们是谁?”书生继续问道。
“崀山,崀山……大王。”官兵们吞吞吐吐道。
“很好,既然知道我们的鼎鼎大名,今天就饶了尔等狗命!”书生似乎很满意。
官兵们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还不速速离去!”书生喝道。
话音未落,官兵们已经推推搡搡、连滚带爬离去了。
等到官兵们消失在官道尽头,那个书生——也就是刘家军首领刘侯——喊道:“兄弟们辛苦了。”
战场很快被打扫干净,那棵倒塌的大树被十几个士兵搬到了路边。几个死去的官兵也被就地掩埋了。这次战斗,获得的战利品是十几匹战马和若干武器。
囚车很快被打开。黄忠抱着父亲叫了半天,他父亲才睁开眼来,看见黄忠,露出一个笑容,又晕死过去了。
刘侯见黄忠面色忧郁,宽慰道:“忠兄勿忧,我已令人请了衡阳城最好的大夫到酒坊,咱们速速归去,让医者早点儿给令尊看病,才是正理。”
黄忠这才回过神来,把父亲背到预备好的马车中。刘家军却不走衡阳城的大道,而是绕了小路,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酒坊。刘侯下令任何人都不许谈论这件事情。
这次营救黄忠父亲,也让另外三个囚犯附带着出了牢笼,那三人都是真正的江洋大盗。刘侯恼恨他们攀诬黄忠的父亲,欲杀三人。黄忠却劝阻道:“却不怪他们,都是狗官逼的;就算没有他们,狗官也会另寻罪名来谋害父亲。”
那三人听说过“崀山贼”的名头,哀求着要加入山寨“给大王做牛做马”。刘“大王”却认为那三人形容猥琐,且品德堪忧,因此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几个大盗只得另寻生计、惶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