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不记得这是在大山中的第几天了,大概是七八天。这天午后,有人透过树林缝隙,发现远处一缕青烟。这意味着人类的痕迹,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就连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见了大人脸上绽放出的久违的笑容,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队伍加快脚步往烟火方向赶去,不负众望,一个小山村出现在了大家视野中。远处山脚下,一弯小河穿村而过,远远看去似一条盘绕的银带。
大伙儿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纷纷欢呼着往山下跑去。然而,小村看着虽然很近,走起来却很远。刘侯甚至开始怀疑那只是海市蜃楼,看得到,却永远不能走到。
山上没有路,到处都是落叶与草木,踩上去软软的。在队伍前面探路的向导,凭借感觉来选择行进的方向。遇到荆棘挡路,战士们就拔出刀斧来,砍出一条路。即便如此,几乎所有人身上都带着被刮破的血痕。
终于,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出现在了脚下。这又引起了大家的欢呼。有了路,就不怕找不到人类居住的地方了。
天完全黑下去了,只有皎洁的月光照着队伍行进的小路。若在前几天,大伙儿早已经找地方安营扎寨了;然而今天所有人都没有睡意。就连被大人抱在手中的孩子也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珠,不愿睡去。
狗吠声传来时,大家都知道小村近在咫尺了。然而,刘侯心怀忐忑,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踌躇。一大群陌生人深更半夜地闯进小村,小村的村民会是什么态度呢?
果然,小村在嘈杂的狗吠声中,引起了一阵骚动,男人们纷纷从自己家中开门出来,小孩子的哭声夹杂着狗吠声,乱成一团。
也许是同类相感,村中小孩的哭闹,引发了外来客队伍中的孩子的哭闹。外来客队伍中传来的小孩哭声,倒让小村村民们悬着的心,稍微放下几分。目前正逢山贼猖獗,小村村民担心村外的不速之客或许就是山贼,然而,队伍中还混杂着小孩哭声,多半就不是山贼了。即便如此,小村村民们也不敢掉以轻心,山贼也许在使用惑敌的计谋呢。村民们在村长的带领下,一个个紧握刀枪,迎向了村口不明身份的来客。
月光下,刘侯看见几十个村民手持刀枪,从村中走了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走在最前方,远远地高声问道:“来者何人?”
刘侯从队伍中走出几步,高声喊道:“我们不是坏人,为了躲避山贼,逃难至此。”
对面的人群中发出小声的吵嚷声,大概在讨论这话的真实性。很快,吵嚷声被他们的村长压下来。那为首之人慢慢走近,喊道:“我是本村村长,你们从哪里来?”
刘侯道:“我们从大山那边来。我们是衡阳郡的。请问此处是哪一郡的地界?”
村长看清这些不速之客不像是山贼。他手中的长枪也从平举的状态改为拖在身后,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大声道:“此处是零陵郡的小河村。不知贵客前来敝村,有何贵干?”村长走到了十几丈外,借着月光看清楚了来访者并非凶徒,言语也就客气了许多。
刘侯道:“深夜冒昧前来,打扰之处,还请见谅。如若方便,能否借宿一晚,我等明天就会离去。”
村长回头和几个人商议了一阵,说道:“借宿好说,只是你们人太多,只怕敝村住不下这么多人……”
刘侯道:“贵村能容纳我们,就感激不尽了。我们都带了被子铺盖,在贵村屋檐下打个地铺就行。”
那首领沉吟道:“屋檐下打地铺,怕是不好吧?夜晚山风寒冷,怕会着了凉。”说完他又转头与村民商议。
最终,妇女和小孩们被安排到了村民家中,而男人们则在外面打地铺。
翌日上午,庞大的逃难队伍离开了山清水秀的小河村。小河村村民见到全副武装的刘家军的锋利刀枪后,很是捏了一把汗。待到队伍秋毫无犯离去之后,小河村村民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村民猜测,这只逃难队伍不仅仅是难民那么简单,这支队伍中的几百精壮士兵,绝不是一般豪强所蓄养的私兵能够与之匹敌的;甚至是郡城中的官兵,也不见的有这些士兵彪悍。
小河村村长看着远去的队伍,缓缓道:“昨晚,若是他们发动攻击,我们村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啊。这支队伍,实在是奇怪呢。有着这么强的武力,一般的山贼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啊。可他们却说是被躲避山贼,实在是蹊跷。”
小河两边是连绵不断的高峻山峰,给人以一种压抑的感觉。高山上流下的溪流,在山谷中汇聚成小河。
逃难队伍沿着小河往下游走,河边小路甚是泥泞,挑着行李的村民们走得甚是费劲。然而大家却都有说有笑,远不是山中找不到路时的惶急不可终日。村长高兴的是,虽然队伍在大山之中迷了路,所幸大方向没错,最终还是到达了零陵郡。
小河顺着山势蜿蜒,七转八转,回头早已经看不到小河村了。山谷间鸟雀的叫声,由于回音,显得格外响亮。山势陡峭的地方,小河边几乎无路可走,队伍中又多有老幼妇孺,因此行进的速度极慢。刘侯估计,整整一上午,队伍大约只前进了七八里。
中午时分,队伍在一处宽阔的河滩上埋锅做饭,村民们纷纷将行礼中带着的谷米倒进大锅,生火做饭。出了大山,已经没有野兽可打,大家纷纷取出腊肉来,准备烹煮。
刘平跟几个年轻人在河边戏耍,村长也懒得管他。没一会儿,河边传来欢呼,村长转头看去,只见刘平高举着长矛,矛头赫然插着一尾银色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