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山谷外的大道,向西走上二三十里,就能到达县城——祁阳城。城中的“红花”酒肆,此前就曾出售过“茅台酒”,因此酒肆老板对于“茅台酒”恢复供应极为高兴。毕竟,这种酒的利润较寻常黄酒高得多。而且,美酒对于酒肆其他生意的带动也极大。
刘侯等几个送酒的人,得到了老板的隆重款待。酒肆老板不知道,刘侯其实就是茅台酒坊的后台老板;要不然还不知道有多惊愕呢。
酒肆老板笑问道:“听说贵酒坊远在衡阳,千里迢迢,几位远道而来,旅途劳顿,何不休整几日再回去。”
刘侯不置可否,笑问道:“老板若有空闲,劳烦您给我们讲讲这祁阳的风土人情吧。”
老板连忙道:“有时间,有时间,哈哈,贵客要求,小老儿不敢推辞。这祁阳城里,小吃极多,贵客去街上走一遭便知。另外啊,本县铁匠极多。”
“铁匠?”刘侯两眼冒光,酒坊苦于没有自己的铁匠,不得不花高价去购买盔甲、刀枪。他情不自禁站了起来,问道:“铁匠极多?”
老板道:“祁阳有一座铁矿,出产优质铁,因此,本朝开国之时,皇帝就下令全国铁匠聚集本县。祁阳可是赫赫有名的炼铁大县呢,每年都要向朝廷上贡不少铁器、盔甲。”老板脸上露出身为祁阳人的自豪笑容。
刘侯道:“厉害,厉害。本朝开国之时,那些铁匠就来到了本县,不知道他们的手艺,有没有流传下来呢?”
老板脸上闪过一丝黯然,道:“铁匠的手艺,父子相传,自然是流传了下来,只是……”
“只是什么?”刘侯奇道。
老板四处张望了一遍,然后压低声音道:“早几年,县令以财政困难为名,大幅降低了铁匠的俸禄。原本还算富裕的铁匠家庭,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刘侯不忧反喜,道:“竟有此事?”
老板叹道:“那年,铁匠们联合起来,到县衙投万民书。结果啊,几个为首的,都被……”老板右手在自己脖子上一划。
“都被砍头了?”刘侯愕然,铁匠一向就为朝廷所重视,这县令居然如此暴殄天物、草菅人命,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背后有什么依仗?
“可不是嘛!”老板道,“那一次上万民书,县令以雷霆手段,处罚了不少人,几个领头闹事的被砍了头,另外还有十几个铁匠,就此被开除了匠籍。”
“开除匠籍?”刘侯问道。
“就是啊,被开除匠籍之后,那些铁匠一下子没了经济来源。平民百姓,大多还懂得耕田、打猎,可他们呢,从小就在打铁,对于其他事情是一窍不通啊。因此上,那些被开除的铁匠们,生活是苦不堪言啊。”
“既不会耕田,又不会打猎,那些铁匠怎么维持生计?”刘侯问道。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能东家借一点,西家挪一点,勉强度日。可是到得后来,亲戚邻居们得知他们被开除匠籍之后,都翻了脸,一个个堵在门口讨债,更别说借钱给他们了。”
刘侯不语。
老板继续道:“好在铁匠们有几分力气,最后都上山砍柴去了,当了樵夫。他们砍了柴,再担到县城来卖了,勉强维持生计,困顿不堪。本店的柴火,就是他们提供的。哎,说起来,让人心酸那。那些年,他们在县城中也算的上富户。如今,竟沦落成樵夫了。”
刘侯道:“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我家酒坊倒愿意提供给他们一份活计,薪酬丰厚。劳烦老板引见。”
老板奇道:“贵酒坊只是酿酒,要铁匠干什么?”
刘侯犹豫了一会,道:“我家主人不仅经营着酒坊,还开了个铁匠铺。生意还算不错,急缺铁匠。工钱绝不会低,敝人可以代主人做主。老板,我家酒坊跟您打了这么久交道,您还信不过吗?”
老板想了一会儿,道:“自然是信得过的。那些匠人啊,实在是穷困的紧,巴不得有条出路呢。他们和小老儿还算有点儿交情。说起来,小老儿的妹夫,就是这被开除匠籍的铁匠中的一员。有这么好的机会,小老儿得替他们多谢您和贵主人了。只是,目下,铁匠足有十几个,不知道贵主人那边,能否容纳的下?”
刘侯见老板脸上很是犹疑,道:“尽可容纳的下,您放心,我家主人不至于干坑蒙拐骗的勾当。而且,敝人可以代替主人,与铁匠们签下契约,写明薪水。”
听他这样说,老板才放下心来,笑道:“我自然是信得过您的,只是那些匠人未必肯信;如果能签下契约,自然大家都可以安心了。只是……”
“只是什么?有什么话,您尽管说。”刘侯道。
“那些匠人都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若是当家的离家远去,他们的妻小……”
刘侯松了口气,心想,还以为是什么大难题呢,笑道:“全家一起去。我家主人定会安置妥当。”
“匠人们被开除匠籍之后,官家的房子也被没收了,他们被赶出来后,就住在这贫民窟中。”酒肆老板亲自带着刘侯几人,前往铁匠们的住处。
刘侯跟着老板走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两旁是破烂不堪的房子,破旧的大门在风中嘎吱作响。衣服褴褛、光着屁股的孩子到处乱跑,孩子们的脸上都涂的黑黑的,也分不出男女。
“妹夫!妹夫!”酒肆老板走到一个破旧的大门前喊道。
“哥哥,您怎么有空来了。”一个头发乱成一蓬的妇人抱着一个孩子,打开了门。那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哇哇直哭。那妇人开门出来,见她哥哥还带着几个陌生人。这几个人衣着光鲜、气宇不凡,似乎是什么大人物。妇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由得手足无措起来。
酒肆老板道:“妹夫不在家么?这几个贵客,嗳,你家又脏又乱,咱们就不进去了罢。”老板转身对刘侯道:“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那妇人道:“他早上上山砍柴,还没回来。”
酒肆老板道:“想必是在街上卖柴,都过了晌午了,也没人买了,还在那里瞎等什么。你家小华呢?叫他去街上,喊他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