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她猝然自梦中惊醒,浑身颤抖得不能自抑,连身侧的南宫若愚也不由得睁开眼睛。
“哥哥,”她抱住他的胳膊,颤声道,“哥哥出事了,我知道,你快去……”
“先弄清楚,”长臂轻舒,他揽她入怀,“没事的,做噩梦罢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连敲七下方停,纤叶蝶未明其意,却留意到南宫若愚雪白的手指微微一颤。
其时,床前一盏孤灯照夜昏,淡淡微亮映上床前垂下熟锦流苏斗帐,帐上绣着的朵朵金莲,屋子里莲香轻浮,似自微绽的莲蕊中轻吐出的一般。南宫若愚稍作沉吟,看向她,柔声道,“小蝶,家里有急事,我要赶回去,你也一起去吧?”
纤叶蝶静静地看着他,眼波流转间有种难以言说的刺探。
月明如水,映得路面彷如起了一层清霜,星子却显得缥缈,寥寥十数颗,微微闪烁。裹在南宫若愚的风衣里,她静静地瞧着车窗外,他轻轻拥住她,“先睡一会儿吧,这段时日,你一直多灾多病。”
她却只觉得整个脑袋纷杂得似要爆裂开去,来之前,她提出要去见哥哥,为他所阻,心中就猜到什么了。
“这么晚,你爸爸会见你么?”
南宫若愚一怔,看向她的眼神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测。幽紫色的天幕,蓦地绽放了一朵烟花,明亮璀璨之至,那处楼顶隐隐窥见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风扬起他灰白色的风衣,衬得他怀中的女子格外娇小。
她垂下眼睫,粉色樱唇却弯出了一线极度无奈的弧度。
夜雾仿若夜游的孤魂在青灰色街巷暗处静静徘徊,南宫若愚拨通了弟弟的电话,纤叶蝶睁着黑亮若晨星的眸子,看向巷子深处。
他温润的声音清晰地在车厢内漫开,那一瞬间,心某处的坚冰一角,开始融化。
“放心,”他微微一笑,“我和阿曦一起去求父亲大人,你哥哥会平安的。”
心,不早不晚,恰在他扬起眉峰时,再次沦陷。安静地伏在他怀中,听着那熟悉的心跳,沉沉睡去,娑罗树的香味化为细小的微尘在身周静静缭绕,睡去前那一刻,她的唇角噙着一抹淡笑,憧憬着也许一睁开眼就能见到那璀璨若琉璃灯盏的俊美容颜。
濛濛细雨沁润得家宅内寒意凝上树梢,南宫若愚回望栖凤小居三楼的孤灯渺渺,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走进清竹园,南宫若曦那孤峭的背影默默折在庭院最显眼的位置。
他抬起头,细雨纷纷在柔和的灯光下,仿若聚光而舞的小虫,父亲大人立在窗口,他那一身驼绒色衣衫上隐隐泛出细如针毫的微亮。
他的脸隐在夜的暗影下,自脖颈而下却融入柔和的光亮中,整个人看起来似被夜色灯光斜斜分切开来,在南宫若愚这个角度看去,分外觉得诡异。
他定定看住父亲,他的眼睛固执而明亮,似能点燃父亲紧拽在手心的烟斗。南宫青锋蓦地扯上窗帘,掩住半窗柔光,而长子祈求的眼神则被那黯沉的帘子全数遮住。
跪了大半个时辰,南宫若曦挪挪有些麻木的脚,湿软的草地跪上去,感觉比对着那些祖宗牌位思过还难熬。他垂着头,唇角却是微扬的,这次,几个钟头,老头子就会心软了?
一顶墨蓝色的雨伞静静绽开在他的上方,南宫若曦抬起头,哥哥正静静看着他,他的眸光映着草尖的雨水,恍惚让南宫若曦觉得他哭过。
“哥,”南宫若曦低低道,“你也跪下,我们一直跪到天亮,我就不信老头子不心软。”
“没用的,”南宫若愚缓缓道,他的嗓音有些飘,似那些林间浮沉的氤氲,“若璃为他行刺父亲大人,父亲大人这次是铁了心要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