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起她淡紫色的宽大袍子,裙裾一线细小的白花,朦胧了夜色的边缘。青灰色的院墙衬着青灰色的天幕,碧色的琉璃瓦在月色下泛着凄清的微光,她赤足立在南宫家家宅某处的屋顶,束腰的月白色宫绦长穗散开丝丝雪色璎珞,身姿飘然若仙。
她静立在那一轮冰镜下,目光却似透过如水的月光,看到久远时空的某点。
约莫是午后时分,夕阳漫撒西窗,小女孩思思抬起头来,南宫家主母林夫人便舍了那些乖巧的孩子,走了过来。那紫色的瞳仁宛如春阳下怒放的紫牡丹,林夫人蹲下来,她的嗓音和她幼时一般清澈,吐字承转间却透出一股难言的温柔,一听即知出身地地道道的雪国世家。“我一直想有个孩子,你愿意做我的女儿吗?”
思思搂紧怀中破旧的玩具绒熊,摇摇头,“我有自己的妈妈,我只要我的妈妈。”
“那你叫我姑姑好了,”林夫人淡淡一笑,难以明言的哀怨爬上她的眼角,“我常常想我的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了?一见到你,我就知道了。”
年幼的思思静静看着她,那样的眼波恍如让她觉得这个孩子是如此的善解人意,伸臂抱她入怀,那小小的身子软乎乎的,让人抱紧就不想松手。
“思思,”小女孩冰冰被孤儿院的阿姨拦下,眼睁睁看着那黑色的小车缓缓驶出院门,她的泪砸在怀中破旧的玩具熊上,浸得那半秃的毛深浅不均,丑陋不堪。
寂寞的夜晚,孤儿院的灯与月同静。
年幼的冰冰常常无声无息漫游在斑驳的树影下,似乎在静静思考着什么,依旧稚气的面容,漆黑瞳仁属于孩子的澄澈却过早地沉淀了下去,那双眼睛看上去莫名孤寂。
那日,隔着白色的栅栏,院长陪着一个黑衣男子走了过去。
“爸爸。”寂静中,那稚嫩的童音格外清晰。
黑衣男子一怔,缓缓回过头去,她仰着头,午后阳光跃入她漆黑的瞳仁,氤氲的水雾中恍惚泛出碧色光泽。
一角的秋千兀自摇晃,紫色的裙裾绣的那一圈淡白小花细细碎碎漾开在风中。
“刚刚,是你在唤我?”
隔着白色的栅栏,纤叶蝶微抬头,恰恰望进了南宫青锋棕褐色的瞳仁里,那里面一直住着一个单相思的男子。
“你决定了?”他问。
她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去,犹如一朵无限娇羞的白莲花,空气中弥漫着娑罗树的淡淡伤感,那树冠极大地碧青的树上开满了星星点点的细白的小花,连同她素雅的身影框成了一副永恒的画,立在了他的心上。
林中素白的杏花,飘飞如雨,微风细浪,涌起一带粉白烟波旖旎远去。落花时节,他又看见了那抹熟悉的纤细身影。
“对不起,”自谈判桌前起身,“失陪一下。”他静静跟了她一段路。
低低的哭泣为她刻意压制住,听在他耳中更是难受。
“他欺负你了?”
她蓦然回首,见是他,神情分明放松下来。
微微摇头,晶莹的眼泪顺着莹白的面颊,无声滑落。她没接下他递过来的手绢,男子的手固执地伸在那,一如他询问的眼神。
背抵着粗壮的树干,纤叶蝶梳理着她那一头惊人华丽的青丝,雪白的手指捏着墨绿色的玉梳,越发衬得指若春葱,却听得树下的她轻声道,“我家里出了点事,他不让我回去。”
“我在那边有些朋友,我让他们帮你打探一下?”
青丝垂下数缕,扬在风中,惊诧若五线谱演奏出的黑色咏叹。
那碧蓝的眼眸清澈若镜,折射出他的眼波,纯粹明媚,竟似藏着孩子向长者邀功的渴求。
她垂下头去,“谢谢。”
淡白色的淑女裙轻摆若风中微曳的梨花,她的背影渐渐消融在林间繁茂的枝桠间,那执着的眼神让纤叶蝶垂下眼睫,缓缓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