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上床后,徐云山两口子没有睡,靠在床帮上,说着体己的话。这也是多年夫妻养成的习惯,有人到家中来说工作上的事,梅平会很识相得大体地离开。她无须在旁边听着,人走后,丈夫会竹筒倒豆子和她说出事情的全部。这会,他们又就张如胜说的事聊上了。
梅平说:“这个张如胜,在厂里可是个人物了,不亚于革委会的副主任。”
徐云山笑,说:“我真的不想掺和进去。可是不行啊,我不靠他这一边,又能靠向哪,总不至于靠向外来的人吧。”
梅平说:“也是。没有想到,这个山沟沟里的水这么深。”
徐云山说:“李老就要解放出来。李老出来工作后,我去找他。我是他的老部下,还是回我的老单位,还是到棉麻公司当我的经理。”
梅平说:“也是。在那个单位有些年了,虽然是那里的人把你打倒的,不管怎么说,熟人熟事的,什么都好说。”
徐云山说:“我还是对经济工作有兴趣,搞政治,我不行,也不感兴趣。这样人搞人的,能够搞出饭来吃?我看不能!国家在这方面早晚会要变过来的,还是要搞经济。”
梅平问:“简素云和来春风是真的搞上了?”
徐云山在这一刻思想开了小差,顺着他刚才的思路在想问题,没有在意老婆说的话。
“问你话呢。简素云和来春风是不是真的搞上了?”
徐云山说:“谁知道啊。论说,这种事,当事人不告,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可他老张也是,非得把这事当个事来抓。”
梅平又问:“听你这话,好像是老张把这事给抓出来的?”
“可不是。”徐云山摇头后说:“光是厂里的人传,风言风雨,也只是传,陈其宝并没有来告。陈其宝都忍了,我们要烦这事,干吗?这不是没事找上事来做吗。”
梅平说:“原来是这样啊。”
徐云山把半导体收音机拿到手上来选台。
梅平好奇地问:“张如胜还真的有本事,这事就让他给问出来了。他是怎么问出来的?”
徐云山说:“他是做这一行的,有的是办法。那两口子,尤其是陈其宝,不承认有这事。”
梅平插话:“那是,就是有,也不能承认的。这是多丢人的事。承认了,他就是戴上了绿帽子。”
徐云山笑,心想,事实就是事实,认了就戴上绿帽子,不认就不戴了?想是这么想,他没有把所想的说出来,只是把收音机侧在耳朵边上,里面有一首歌,像是“美国之音”电台在播的,声音很小,很小的靡靡之音。
梅平问:“老徐,你刚才说,张如胜有办法。他用的是什么办法?”
徐云山说:“什么办法,简单的办法。把夫妻俩分两个地方问话。陈其宝一口咬定没有这种事。简素云开始也是这么说,根本没有这种事。张如胜先是在陈其宝那一边给手下人助阵的,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就去了简素云那边。讯问简素云的那一组人也是问不出名堂,僵在那。老张去后,对简素云说,就别硬挺着了,你丈夫都说了。这事是你犯的,要老实交待,老实交待了对你有好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个老张可真行,把对阶级敌人的那一套给用上了。这样,简素云就全招了。简素云这么一说,后面这就有戏了。”
梅平问:“军代表怎么说?”
徐云山叹了一口气后,说:“问题就在这。我现在很是为难。军代表的态度不明朗,我是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