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是奉了遗音宗主之命,前来青城派。”金涟忍住气应答道,“当初因为含光珠一事,对青城派多有得罪,此行便是为了赔礼道歉的。”云渺五子,原本极为崇敬云御寇,可是他在练功时候不慎走火入魔以至于殒命,这云渺宗上下的事情都来不及交代。他们五位师兄弟中,任是哪一位当上宗主他都是服气得很。可偏偏是一个名声不显的弱女子,莫名其妙的占去了宗主之位,此前,她甚至算不上是云渺宗的弟子。
“哦?不知金长老此行带上什么礼啊?”初九微笑着又问。
“这……”金涟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回答了。他瞥了初九一眼,心中大有懊悔之意。他忍不住暗暗埋怨起遗音来,将他派遣到这青城派说是解决与云渺宗的争端,摆明了让他是送死。幸好他早早的便与青城派的弟子接洽,原本的谋划在此时昭显出来。哪里知道这遗音压根没有信任过他。不过话说回来,遗音的行为大半是这位武林盟主的授意吧?她此时出现在了这儿……我命休矣!金涟的面上泛上了一丝苦涩,偷偷觑了常见离二人一眼,揣测自己一击得手的几率,就算死了,也得为武林除害。
“二位姐姐别听这老匹夫胡说。”这头风舞雩已经叫将开了,他是个会看眼色的,嘴巴也如同沾了蜜糖一般甜人得很。他指着金涟,又拍了拍手掌,大笑道,“这人上我青城派说是赔礼道歉,可分明什么东西都没携带,一言不合还打伤了我门下诸位弟子。也就我师兄怕事,还得将他奉为上宾,唯唯诺诺,真是可气得很。姐姐,你是武林盟主,一声号令,谁人不从,你可要为我们青城派主持公道啊。”
“风舞雩,你赶紧退下。”叶宇一声暴喝,伸手揪着少年的衣领,就将他甩向了一边。他拱了拱手赔笑道,“我青城派与云渺宗速来交好,当初是有几分误会,如今金大侠亲自前来,我青城派也不是什么小气的门派,自然是既往不咎冰释前嫌了。”
咳咳……几声咳嗽声响起,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被宁致搀扶着走了出来。这人初九见过一面,当初在擂台上,他可不就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么?这副病怏怏的模样,比起之前,更是显得老态许多。
“宁掌门。”常见离朝着他微微一颔首,淡声问好。
“原来是常姑娘与初九盟主,二位大家光临,实在是蓬荜生辉啊。”宁掌门摆了摆手,笑着应答。
“不敢当。”常见离轻笑,她双手负在身后,转了个面,朝着那青城派山门所在的地方望去,似有所指地说道,“过些日子,从那儿来的人物,恐怕才会让宁掌门有此感慨呢。”
“说笑了。”宁掌门扯着一抹牵强的笑容,“我青城派在江湖上微不足道,地处偏僻,哪里还会有其他高人前来拜访呢。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若是为了含光珠,恐怕老儿也无能为力了。这江湖中已经传出了真相,说含光珠在云渺宗手中呢。”这宁掌门见到两位煞星在此,竟然不顾一旁的金涟,将这事情推到了云渺宗的头上。江湖上新近流传的,可是说含光珠已经回到了武林盟主的手中,可是这老头儿提都不敢提。
“宁掌门不必紧张。”常见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口打破了这片沉寂,笑道,“我与九儿只是听说青城山风景天下独绝,故此前来拜访罢了,绝无它意。至于含光珠,江湖上的人已经替你澄清了,这实在不是青城派的过错。”
“二位肯来,老夫荣幸之至,只是怕招待不周啊。”宁掌门当然不会轻信常见离的话,只是也不好反驳,只好顺着她的话头接下去了。他转向了叶宇,面上的笑容极为难看,轻轻地呵斥一声道,“宇儿,还愣着做什么?不赶紧去给二位姑娘准备厢房?”
常见离离开的时候又瞧了金涟一眼,那淡漠的眼神中没有什么情绪,却是让金涟心惊胆战。眼见着这二位煞星要在这青城派居下,他便不敢多逗留了,在宁掌门的耳旁小声地说了几句,便告别诸人下了山去。
常见离情绪淡淡的,初九低着头紧跟在她的身后,也没有主动打破她们二人之间的那份沉寂。这叶宇也是个有眼见了的,只安排了一间僻静的厢房给二人居住,还命令门下的诸多弟子不得靠近。生怕这二位发了疯,他们青城派一个活口都不留。山风刮过了打开的窗户,发出了呼呼的声响,初九伸手将那扇雕花窗合上,偷偷地觑了常见离一眼,只见她眉头紧锁,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她抿着薄唇,眼眸中也似冰霜一般。
初九明白这是自己故意招惹下的祸事,原本还在庆幸着,此时心头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坐在了常见离的对面,手整齐的摆放在双膝上,小声地说道:“我们留在这儿,是为了什么呢?直接逼问他们就好了。就算段阳山庄有人要来,也不用惧怕。”
“自然是为了这蜀地的无边春/色。”常见离瞥了初九一眼,冷冷一笑道。
“再过几个月,春风才来呢。”初九轻咳一声,佯装听不懂常见离话中的意思。
“怎么会呢,我见你这模样似是见过东君了。”常见离冷淡地应道。
初九低下了头,露出了一副怯怯的神情来。她的手从膝盖上拿起,半举在空中,似是在犹豫该不该下落。常见离见着她这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拽住了初九的手,将她从桌子的那头扯到了自己的怀中。砰地一声,是凳子被碰撞倒地的声音,常见离双手压在了自己的怀中,伏在了她的耳边冷冷地问道:“怎么?你还眷恋着暖玉楼那姑娘的怀抱,不敢靠近我了?”内心压制着的怨气,随着她的话语,越来越盛,钳制住怀中人的力道也越来越紧。
“没有。”初九眨了眨眼,替自己辩白。内心好生后悔,没有想到常见离的怒气这么大,之前在金涟那些人面前她还是好好的。扭了扭身子,她不想常见离在自己的跟前时那副弱势的样子,但是她也不愿意自己彻底的被她压制住。“阿离,你轻点,你弄疼我了。”她低低地说道。
“轻点?就像是暖玉楼里头姑娘那般软绵绵的怀抱么?”常见离笑,手松开些,等到初九站起身打算离开她的怀抱,又猛地一把将她抓了回来,压低声音问道,“九儿,你要上哪儿去呢?”
“阿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气你了。”初九当下便服软,趴在了常见离的怀中,下巴抵在了她的肩上。只听得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两个人的心跳节奏原本有差别,最后逐渐地融合了。常见离没有再说话,她的手顺着初九那柔顺的黑发下滑到她的背上,时轻时重的抚弄着。许久之后,她的怒气消散了,她才苦笑一声道:“我总算明白你见到天音时候的情绪了。”
“你心中记挂着她?”一听到这声音,初九立马警觉起来,她撑着常见离的肩膀,坐在了她的腿上,拧着眉不悦地说道。“她现在是废人了,是个丑八怪,有什么好惦记的。像她那种心狠手辣的女人,你当初还跟她做朋友,你真是瞎了眼了!”
“怎么?”常见离似笑非笑地望了初九一眼。自己跟天音之间清清白白,她初九心中清楚得很。自己不打算追究她在暖玉楼时候的行为,她倒是打算对天音的那点事情不依不饶了?
原本就是虚张声势地初九被常见离这么一瞪,立马就萎了下去。她嘿嘿的笑了两声,望向常见离的眼神带着几分迷恋,伸出手轻轻地拂过了她的眉眼,她挺秀的鼻,还有那朝思暮想的红唇。“阿离……”她低喃了一声,这二字在唇齿间千回百转。
“嘘——”常见离眉头一蹙,忽然间伸手抵住了她的唇,目光向着窗外投去,外面分明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050
初九的脸上有几分不悦,她依然是坐在常见离的腿上,只是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开,落在了窗户外头。呼呼的风声格外清晰,还有草木窸窣声。初九的龙魂已经觉醒,对于这外头动静的敏锐度实则更胜常见离一筹,之前她将全部心思投在了常见离的身上便没有发觉外头的响动,此时,那刻意收敛的呼吸声,以及极轻的脚步声,都透过了门墙,传到了耳中。
常见离将初九揽住,手抵在了她的脑后,将她的神思给唤了回来。重新望着常见离的红唇,初九只觉得一切事情都不重要了。不管外头是否有贼人,她此刻的眼中心中只有常见离。温热的气息落在了脸上有些麻痒,她的心也蠢蠢欲动。常见离的眸子幽深,如同千顷之深林,望不到尽头。初九凑上前去,轻轻地含住她的上唇吸吮。常见离也没有推开初九,两个人身姿交叠着,似是沉浸在了那片火热之中。
雕花门上的纱纸被人轻轻地用竹子戳了一个小孔,一只眼睛透着那孔观望着屋中的一切。口中发出了一声冷笑,一只空心的竹管插到了那孔上,一阵轻烟飘入了屋中。常见离揽住初九,往桌子上一倒,做出一种被迷晕的姿态来。那门外的黑影似乎有些踌躇,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才大着胆子将门推开一条细缝。他的手在鼻前挥着,驱赶那屋中的烟味。看到了两个人倒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他的嘴角才泛上一丝冷笑。噌的一下拔出长剑,朝着趴在桌上的两人刺去。
“卡擦——”一声响,长剑并没有如同意料中的那般刺入二人的身体里,而是被一把刀削成了两截。没有等到他反应过来,那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逼人的寒气刺痛了肌肤,看着原本应该昏迷的两个人,他的面上流露出几分惊恐来。脚下一软,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地望着那带着杀气的人。
常见离将刀从风舞雩的脖颈边拿开,轻蔑地望了他一眼,丝毫不怕他会忽然间跃起发难。她的嘴角勾着一抹冰凉的笑容,问道:“这就是你们青城派的待客之道么?”
“这,这是我师兄的主意!”风舞雩立马狡辩道。
常见离只是鄙夷的哼了一声,说道:“金涟来你们青城派为的是什么,我们早已经清清楚楚。你以为,将金涟放在你们的对立面,就能够将一切阴谋诡计给掩盖住么?金涟想要背叛云渺宗,你们青城派是不是要浑水摸鱼呢?”
听了常见离的话,风舞雩闭上了眼睛,沉默了许久之后,他说道:“我要当青城派的掌门,叶宇他不配。”
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对话的初九,忽然间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了:“仰仗着自己的小聪明逃脱了多少事端呢?死到临头还想要讲条件,你倒真是机灵啊。”
“云渺宗,段阳山庄,还有凌剑宫,这三大家的斗争中,我区区一个青城派自然算不了什么,可是加入了天隐会还有那个神秘的巫门呢?云渺宗在江湖上实际处于孤立的地位,再加之内斗不断,能够撑得了多久?只是段阳山庄和凌剑宫到底还是顾惜着几分面子,想要借助青城派除掉云渺宗。”风舞雩仰起头来,继续说道,“你们二人虽然武功绝妙,单打独斗,那两位宗师都不是你们的对手,可若是十人几十人呢?我不知道巫门是什么门派,可是依照段阳山庄与凌剑宫对之重视程度,可以肯定这不是简单的门派。河洛剑谱,含光珠,还有什么屠龙我都不懂,我只想要青城派掌门的位置。”
“你想要当青城派掌门?”常见离轻笑一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