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雩似乎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线生机,点点头坚决地说道:“是!”顿了一顿,他又道,“凌剑宫与段阳山庄的人已经到青城山了,他们也已经得知你二人在此处的消息,还有几个巫门的长老,他们设计害你们。具体我不知道,可我知晓他们要设下血煞天都阵。”
血煞天都阵?常见离的眸子沉了下去,这是巫门的大阵法,她自然知道这不是巫玄黄的主意,那些巫门长老越过少主独断专行之事,可不止是这么一件呢。她冲着风舞雩点点头,道:“好,你想得到青城派掌门的位置,这很简单,你现在提着你的剑还有那迷药,去把你的师父你的师兄给杀了。”
“这……”风舞雩有些犹豫,倒不是因为下不了手,而是因为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若是能够请求常见离初九二人动手,自己不仅能够名正言顺的登上青城派掌门的位置,还不需要背负天下的骂名,他的眸光闪了闪,正要开口说话,就被常见离打断了。只消一眼就看破了风舞雩的心思,常见离冷哼一声道,“你难道是我与九儿的对手?你师父师兄恐怕知道你今晚的计划,不会怀疑你。借着这个机会,你正好对他们下手。”风舞雩犹豫了一会儿,心中斟酌利害,他抓着断剑从地上爬起来,快步地朝着门外走去。
刺骨的寒风从大开的门中灌入,初九的脖子往外探了探,似是再看那风舞雩的身影。她转向了常见离问道:“你不怕他反悔去通风报信吗?他是青城派的弟子,怎么会下手杀了自己的师父呢?”
常见离应道:“九儿,你在世间呆着有一段时间了,还不明白人心的诡谲么?父子之间尚可相争,何况是师徒?”常见离的唇角带着笑容,瞧上去有几分残忍与冷酷。初九听了她的话,又陷入了迷茫中。父子、师徒之间的情意都可以轻易地抛弃,那自己和常见离之间又算得了什么呢?她们还是世仇,这是不是意味着,常见离也可以狠心的对自己下手?原本这等念头已经被驱逐出脑海,可是在这一刻,又重新在心头点燃了。她的眼神逐渐地变了,在那深情中又掺杂着几分防备。常见离没有注意她的神态,继续说道,“就算风舞雩不对他师父下手,将消息透露,那又如何呢?难道我们还需要畏惧青城派么?”
“段阳山庄算不了什么,凌剑宫也成不了什么气候,那巫门呢?他们来,是为了屠龙的。两百年前我龙族被屠戮殆尽,其中巫门之人还出了不少力呢!”初九冷笑一声,带着几分恨意地说道,“巫玄黄是巫门少主,而你是屠龙谷的继承人……当巫门弟子与你相见之日,你是不是会想起你那屠龙的任务,转而对我——”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唇便被常见离捂住了。常见离的眉头紧皱着,额头与初九相抵,她的话语中含着几分的苦涩之意。“难道你现在还不能信我么?我不会对你下手,我宁肯杀了我自己。九儿,如果可以选择,我又何尝愿意成为屠龙谷之人?”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从常见离的眼眸里,倒映的只有自己的影子。浸在了那温柔的神情中,初九胸中郁结的那股恨意逐渐地平缓下来。只是她推开了常见离,有些颓唐的坐在凳子上。一旦陷入了怀疑中,她就不能够克制自己的情绪,那股子镂刻在了灵魂深处的恨意会翻涌,她的耳旁仿佛能够听到龙族那痛苦惨烈的呼号。龙珠爆裂,便是永世不得再生了。她是在龙族的死亡中诞生的,她的身上背负着的是血海深仇。
“如果你还担心我害你,你可以在外面等我,我独自回屠龙谷救出我娘亲,之后,我会来找你。”常见离轻叹一声,又说道。她记忆中的灵冢是阴暗的,没有丝毫的光明。她的娘亲失去了自由,被那长长的锁链束缚住手脚。她不明白自己的娘亲有什么罪责,会被囚禁在灵冢中。师父没有说,族人也没有回答过。她以为只要屠龙夺了龙珠就能够将娘亲从灵冢里头救出来,那过去的一切都不需要去追究在意。可是如今,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她不得不重新开始思考,所谓的对错,所谓的正邪。
漆黑寂静,仿佛如同过往的每一个夜晚。
只是那罪恶与血腥在暗中滋生,年轻的男人一手提着一把断剑,而另一只手抓着一个灰白色的人头。他的动作极为轻巧,树下潮湿的土壤被翻起,那个苍白的头颅被埋了进去,只微微地露出了一缕头发来。那断剑上的血液被泥土给掩盖了,他随意的将断剑丢在了枯黄的草丛里头,又悄悄地潜回了自己的院子中。
无梦到天明。
☆、051
清晨,一阵惊呼声划破在了青城山的上空。钟声被敲响,那些沉浸在了梦寐中的青城弟子匆匆忙忙地穿上衣物,朝着演武场赶去。钟声一响,必有大事发生。只是这些弟子在演武场上,东张西望好长时间,都不见掌门出来。脸上堆满了疑惑,人群中私语声响起。
风舞雩走出来的时候满脸苍白之色,他的手指紧攥着衣角,而下唇已经被咬出血来。他的眸子中蒙着一层泪光,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泪水不至于滑落。他的脸上写满了悲痛之色,朝着青城派大殿所在的方向,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道:“就,就在,昨夜,师师父被贼人给杀了!”
这话如同惊雷一般砸入到了人群里,青城派的弟子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只是看着风舞雩的神色不像是作假,他们也跟着跪在地上,挪动着膝盖靠到了风舞雩的身侧,悲愤地说道:“是谁干的!”“这还用说,肯定是云渺宗的那个金涟,他一直不怀好意!咱们青城派不知道哪里得罪云渺宗了!”
“风师兄,大师兄和小师妹呢?他们怎么还没出现?”
“大师兄他们还在师父的房中。”风舞雩头磕到了地上,悲痛地说道,“小师妹已经哭晕过去了,大师兄他……他……诶!那贼人太可恶,杀害了师父,还不肯给师父留个全尸!师父的头颅,被人给割走了!”
“什么!”一声高呼,拳头狠狠地砸到了地上,青城派的弟子眸中已经满是猩红之色。稍微冲动点的,此时看到金涟出来了,不由分说就拔出剑朝着他冲过去。金涟满脸不解,可是人家的剑已经招呼上来,他便也不退缩。还以为是青城派的弟子想要同他切磋,没有料到招招都是毙命的招式。难道初九他们已经将青城派的弟子收买了?金涟脑中划过了这个想法,眸光顿时一沉,长剑挥舞,将那个青城派的弟子招数轻而易举的化解。哪里知道那弟子也是个不要命的,猛地朝着他的剑上扑过来。刺啦一声,长剑已经当胸穿过。温热的鲜血流淌在寒冷的土地上,那跪在一旁的青城派弟子先是满脸愕然,之后便悲愤地大叫一声,朝着金涟冲过去,将他紧紧包围住。
“你们青城派这是何意?”金涟大声地喝道。
“自然是为了报仇!你这个杀人凶手!”青城派弟子咬牙切齿地回答道。而金涟看着那躺在地上的尸体,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这是他自找的。”他的这等态度更是激怒了青城派弟子,蹭蹭蹭的拔剑声,他已经被那冰冷的兵刃给包围住。昨日里的怒气还没有纾解,今日就碰到这事情,金涟的怒火一直往上冒,他的剑横在了胸前,仿佛谁敢动手,就先将他斩于剑下。
“住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道大声的呵斥传过来,叶宇从一旁走出,面上满是疲惫之色。他望了望金涟,又看了看那倒在地上的尸体,眉头紧紧地锁起。
“大师兄,你来得正好!这个人是凶手,他不仅仅杀了师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了师弟!我们要为师父和师弟讨回公道啊!”一位青城弟子痛苦地喊道。金涟挑了挑眉,冷哼一声道,“宁掌门几时仙逝了?”
“奸贼!你还要装!就在昨晚,是你杀了师父!”
“你胡说什么!”金涟皱着眉喝道,他看了叶宇一眼,从他那沉痛地眼神中获得了几丝讯息。这青城派掌门忽然暴毙,难道是初九和常见离动的手?他的心中一动,正打算开口,就被叶宇的声音截断。“杀害师父的另有其人,不是金大侠,你们不要污蔑了好人。”
“可是他杀了师弟这是我们亲眼所见的!”
“昨夜金大侠一直跟我在一起,不可能动手杀害师父的。”叶宇揉了揉眉心说道。“至于师弟一事,只是个意外。你们先练功,师父的事情,我自会查明白的。”
“师兄你难道是畏惧云渺宗吗?”一位弟子梗着脖子喊道。
“住口!”叶宇呵斥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师兄,师兄,小师妹,小师妹她——”一道青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这演武场。叶宇新郑堆满了事情,这多事之秋实在是令人恼恨。眼见着段阳山庄的人就要上青城山来,自己的师父就发生了这种事情。至于那两位煞神,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完好无损的呆在青城山上。风舞雩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叶宇恼怒地瞪了瞪风舞雩,这才转身向着那弟子不耐烦地说道,“宁致她又怎么了?”
“小师妹,师父的头颅!”那小弟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顺着脖颈留下,他的脸色却是如同白纸一般,他跌坐在地上,身子不断颤抖,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对着叶宇惨然说道,“小师妹在您的院子里发现了带血的断剑,又在树下挖出了师父的头颅。那把剑是您的,大师兄,是不是您对师父下得手?”
“你小子胡说什么!”听了这话,叶宇怒气,一脚踹向了那小弟子的心窝,也不管其余弟子的神情,匆匆忙忙地往自己的院子中赶去。其他的人面面相觑,一时觉得手脚冰凉。只有风舞雩,将那个趴在了地上喘不过气来的弟子扶起,传送内力替他捋顺那梗在心窝的气。金涟冷眼看着这出闹剧,将挡在面前的长剑拨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风师兄……”缓过气来的弟子唏嘘一声叹,“你说真的是大师兄下得手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师父死了,掌门就是大师兄了。”风舞雩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师父其实是不愿意依靠段阳山庄与凌剑宫的,我们青城派堂堂正正,可是大师兄,他一定要勾结段阳山庄的人,说什么去抢夺武林盟主的河洛剑谱还有那可笑的龙珠。”
“如果真是大师兄所为,那我们该怎么办?”
风舞雩将剑拔出砸在了地上,一脸悲愤地说道:“那就替师父清理门户,拼死也要将大师兄的头砍下,以祭师父在天之灵!”
“我们,那我们去那院子里看看吧。”这小弟子犹犹豫豫地说道。风舞雩点了点头,果断地说道:“走!”一行人快速地朝着那院子里跑过去,只是才通过一道门就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呼,他们的小师妹跪在了地上,剑尖从她的背上露了出来还淌着血,另一头则是被叶宇握在手中。叶宇的神情先是狠厉,之后又逐渐地转成了茫然。他松手后退了好几步,正好踩在了那从泥土里挖出来的头颅上。“啊——”一声长啸从他的口中发出,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宛若疯了一般。
“叶宇!你竟然对小师妹下手!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叛徒!”风舞雩高喝一声,将呆愣的诸人震醒。叶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他使劲的摇头。宁致跪在了地上已经没有了生息。他才跑到这院子,就听见宁致疯了一般的喊叫,如同一个泼妇,她使劲的扯住自己厮打,在她的眼中,凶手是谁已经定下来了。要不是她喊着自己与段阳山庄的密谋,自己也不至于错手杀了她。叶宇缓慢地抬起头,盯着围在院子里的一行人,恶念逐渐地升起,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些人彻底的灭口。他猛地将插在宁致身上的长剑拔出,直直地刺向那站在最前头的风舞雩。
叮当一声响,风舞雩手中的剑被震落,他急退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