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滚了。天这么冷,这么暗,以世界之大,在哪里又有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栖身之地呢?
她哭着,喊着父亲的名字。凄惨悲切的声音,在冷漠空旷的野地里,在刮得地上植物瑟瑟抖动的风声中,乞求着哪怕一丝的温暖和保护。但没有,甚至在这无边的冷凉中,她连任何人的声音也听不到。然而,大自然的那些千奇百怪的响动,却在极尽恐怖的牵扯着她的神经。
但是她仍然在哭喊,她喊她的父亲,她相信他会来。父亲一定还会让她坐上肩头,高高托起她,带着她回到他们的家。她恍惚又看见了父亲--[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在那场史无前例中,父亲和别的人一样,丢下了设计图纸,拿起了武器。他已经多日未曾归家了,可是,终于又可以看见一眼的父亲,很快又匆匆走掉了。父亲是去汇合他那些革命战友,并向他昔日的同志举起枪。但是,他自己却被枪弹击中了。
母亲是站在父亲对立面去战斗的,她没有被枪弹击中,却被她的同志抓起来,经受了酷刑。她的革命战友把夜里偷袭的失利,和父亲的死联系起来,怀疑是她事前的告密,于是她就这样被革命永远的开除。
审讯中才得知丈夫死讯的母亲崩溃了,家也崩溃了。再也用不着辩论,再也听不到父母因为派性没日没夜的争吵。由于家没了,父母羽翼下的孩子也从此失去了屏障。
为什么要来那样一个老头呢,他看她那眼神碌碌的好可怕。大人说,是照顾。可为什么又让他做了继父?她不明白。
哥哥长大了,他赶着热潮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去了。“条件一好就来接你!”他亲她,放下她走了。
但是没有等到他来接她,她生病了。在病中,这个老恶棍--
不是,他不是她父亲!睁开无力的眼睛,恍惚中她辨认出了,这光光的脑袋他不是爸爸。爸爸的声音也不是这样,这人说话的声音好凶。
“喂,哭什么?这世上,哭这玩意儿顶没用!”
“吃吧,舵爷给你的!”一只手伸到了她的眼前。但她却摇头,她不能吃别人的,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这样要求她。
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野地里呆了多久,她并不感到饥饿,甚至也不再感到害怕。何况,为什么要吃呢,生命对于她,已经没有了意义。
但她还是吃了,或许是人的声音,人的关怀在她那早已陷入绝望的心灵中,注入了温暖,唤起了一缕生机吧。他们也都这样的年少,有说有笑显得那么自在活跃和友好,甚至还彼此的打趣逗笑。他们的有些话要放在平日,也许她也会笑得透不过气来。
“你的家呢,你家在哪儿?”
“兴许,是跟妈妈怄气了吧--”
“要不,我们送你回家--”
或许,一个还不是完全堕落的灵魂,在柔弱的感召下,偶尔,居然也会产生出一缕恻隐之心吧。舵爷打算送她回家,他的同伙也纷纷赞同。
然而,她摇头的哭了。
“什么,没有了!你说你没有家了?”
他们傻眼了。但他们中有人在怀疑,这或许是真的。
“我也是,也没有家了。但我们现在找了一个家,跟我们去吧?”
说话的是一个脸色白净的少年,在那个时候,他那光洁柔嫩的鼻梁,和他脸上其余的部份一样,还没有留下任何的创痕。
“跟我们走吧,我们都跟你好--”
“相信吧,我们谁也不会欺负你,当你是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