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方里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逃,总之,面对睡在床上的那样一个犹如骷髅的一般的女人,他的确是给她吓坏了。或许,他当时那样的反映的确是显得非常幼稚的可笑,因为这世界上并没有鬼,如果真的是有鬼的话,那也应该是在某些心怀不轨的人的心里。可是他却如同迷信的人那样,犹如有厉鬼在后面追逐一般拼命的逃了。他去响马巷找胡苹,是因为他的心已经被严重的伤害了,他需要真实。在那里他的确是看见了真实,可是,那样的真实太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了。就像生活中的另一道帷幕揭开,那里没有温暖,没有生活的光彩,没有生命的欢乐,甚至也没有,哪怕一缕的足以唤起对幸福追忆的痕迹。但它却又是那么让人可怖的丑陋,非常鲜明的包含了极丰富,却又令人寒碜的过去。在那里,假如他不曾看见眼泪,那一定是眼泪被痛苦熬干了:假如他不曾听见哭嚎,那一定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已经被伤碎和绝望所代替。而里面的每一个细节,都足以唤起人们对往事的追忆和深思。表弟尤建华那种并不甘心的喊叫凸显了出来;“你和我一样——”他和他一样吗,同样没有灵魂和心甘,当然不是。他甚至还无比愤怒的喊出了声音来。“不!不一样,我和他完全的不一样!”没有办法能够阻止胡苹那样的倩影,虽然知道必须忘记她,彻底的忘记。而且这心里什么也不要想,把一切世俗的烦恼全都丢开的,将所有精力都用在工作和学习上。然而这脑子怎么回事啊,好像里面空空的,刚刚要记忆的东西很快又给忘记了。虽然下决心不去想她,可胡苹却又不知不觉的重新占据了他思想。仿佛她已经溶入他生命里,注定的,已经静不下来的灵魂要没有了她,从今以后的他再也没有了安宁。自己努力了啊,多少遍来回的奔波,却始终看不到她影子。而现在的胡苹看上去更像一个谜,冷静后的脑子里,却又是更多解不开的纠缠。那个人告诉他躯壳,结果床上就躺着那样的一个女人。难道她,碰巧那名字也是叫胡苹?然而,床上的蚊帐勾上挂着的,分明又是胡苹的衣服。
不过这疯子一般的家伙,和尤建华一样,也提到了夜猫子。而这,又说明或者揭示了什么呢——他突然想起了,记忆中,好像隐隐约约似也有过某种的记忆,好像夜猫子这样的绰号还同非常可怕的事情有联系。只是,那肮脏的青年提到那绰号,他又什么目的。假如因为脑子不正常才有的幻觉,但尤建华呢,而且也是因为谈到胡苹,这显然更加地让人费解。大街上,似乎有什么人在喊他,但是这脑子里只是纠缠不清的充斥着混乱。直到喊他的人突然在面前的站住,方利民这才惊讶的发现,面对着自己的,竟然是他的二姐方利秀。“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喊你不答应?”“什么,你喊过我了吗?”这之前的确是没有察觉,因此他摇了头。“喊你你还走,什么意思嘛!”二姐方利秀相当的不高兴,尤其她那文静的脸,那目光,就像是十分生气的在盯着一个顽皮的逃学生。方利民难免有些奇怪了,一向稳重的二姐,居然还会因为他没有马上回答,甚至气得连眉头也拧上了。但他来不及回答,那姐姐又问他;“为什么是在这看见你,说啊?”“什么意思啊,二姐?”“最近这些天,家里呢,不会还有什么事情吧?”他摇头,“没事,你想会有什么事情呢?”“我想吗?可既然没有事,为什么又叫我马上赶回来?民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在瞒我!”“有什么需要瞒你的吗?二姐,听你那意思,就好像在希望家里有事情?”“民子!”方利秀突然提高了嗓音,那很像是怀疑的眼光还上下的打量了他;“你怎么回事?我是问你这脑袋瓜子!”“怎么,又有什么不对吗?”那姐姐摇了头;“按说就是学习,也不该是你这样嘛,怎么看上去像呆头呆脑的!”方利民这心里难免的烦躁,脸上也明显的反应了出来。不过,那姐姐的声音却柔和了许多。“民子,你想想吧,我是带毕业班呐?大姐和季哥一道道电话打来,说的那么急,非得要我马上赶回来。你快告诉我,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仍然是摇头;“如果你要这样问,我就不清楚了。这样好了,你不如赶快回家吧,或者直接去大姐的家。妈妈她好着呐,估计是大姐他们有事要找你?不过,你刚才说什么,电话?”“相隔这么远,不用电话,你以为我顺风耳,那么容易就联系上了——”方利民几乎没有听见他姐姐后来又说的话,似乎被她那句电话提醒了,他心里突然的一动。是啊,电话,曾经有一次,胡苹说她要到邮局打个电话,好像有什么要紧事需要交代。他陪她去了,胡苹好几次拨号不通,他还帮过她。终于拨通了,那电话号码并不难记。或许那应该就是胡苹工作的地方,因为他们交谈的是生产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于是,这激动的心突然兴奋了起来,居然就忽略了现代社会,还有电话这样便捷的联系工具。这真的是愚蠢的健忘,这以前为什么就想不到!姐姐在问他什么,方利民显得茫然的看她,说话的语气就不同了,非常的干脆和很坚决。“对不起了二姐,我现在还不能陪你回去,因为有一件要紧事得马上做。所以,你自个回去吧。我现在可得走,不能耽搁了!”虽然嘴里说话,那脚下却又是在移动了,因此,甚至不等到姐姐的反应,他居然就转身,放开了步子的汇入人丛里。果然如愿以偿,胡苹没有拒绝,并且答应了见他。而终于又见到的胡苹,让方利民这心里却是无比的感慨;特别认出她来的第一眼,瞬息之间他竟然是百感交集的,恨不能一把抱住她的痛哭上一场。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又看到的胡苹却是反应相当的冷淡。就像在三个月之前,那时的再见到,她说把他忘了一样,他的心还无由的一阵悸动。“你去过了,你电话里说的?”声音十分的冷漠,听上去还显得陌生,这在他的心里引起了极大的不适。“东院四号,对吧?”“那么,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为什么,她居然还这样的问,这让方利民感到受不了。几乎又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新的刺激,他摇了摇头,难免有些伤心的说道;“不能,你不能这样对待我!”“那么,你,你还想要什么啊?”胡苹不忍的转过了身去,因为霎时间,她那双眼睛里已经含满了热泪。但是,她不能让他看见。“真实!请告诉我,好吗?”胡苹虽然明白他,可她却不能再有心软。因此,那青年听到的却是故意冰冷了的声音。“难道你看见的,那还不够吗!”“不够,远远的不够!”“那么,你还想要什么呀?”仅仅这迷惘而痛苦的声音,便让姑娘几乎心碎一般的痛。“为什么啊,我去了你说的那地方,可我为什么会看到那样的一切!”“难道,这还不能让你明白吗?”“非常地不明白,包括那儿的一个人所说的躯壳!”[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她突然回头的看他,而她这时候的脸色也变得格外的苍白。陌生而又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为什么我要来满足你呢,有这个必要吗?”“肯定有必要,你不是说过,既然是朋友,就没有什么值得好隐瞒的吗?”胡苹怔了怔,但她看见了,发现了,这可怜的青年脸上那焦虑和迷茫,甚至还让她的心一阵格外的难受。而她也因此明白了,对于这样一个痴情而又真诚的人儿,除了让他知道自己的一切,虽然残忍,但她却又是别无他法。“好吧,既然是这样,那你,你跟我来吧!”“好啊,我跟着你!”“也许,你还是不来的好?”她背对着他的说道。“为什么?”“因为,那对你无益。也没有用!”又一次背对了他的说话,那声音也是非常的冷。“不,我跟你去!”这样的回答使她禁不住浑身一哆嗦,也不知是怯懦还是怜悯的望了望他,她突然转身,放开步子的在前面走了。方利民没有想到,胡苹这样看似娇弱的女孩,走路的速度居然还会如此之快,才反应过来,姑娘已经和他拉开了距离。于是,他急忙放开步子的,尽可能保持距离的跟在了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