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这样稍微的迟疑,胡苹就走出了好远,方利民慌忙放开了步子的追她。跟在她身后的青年的确没想到,看上去如此娇柔的女孩,行走的速度竟然会是这样的轻捷,不知不觉间,小街就被他们远远的丢在了身后。然后是一段土路,不久就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熟悉的桑园。但胡苹并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甚至脚步也不曾放慢的,一直顺着桑园中熟悉的小路,很快就下到了显得荒凉的河谷。和桑园一样,这里也有着他们曾经嬉戏过的痕迹,但胡苹依然是脚下没有丝毫的减缓。
干枯的河滩,卵石中只有浅浅的些许流水,清澈见底的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流淌。方利民踩着露出水面的那些卵石,小心的,完全在顺着胡苹脚步的行进。
他开始相信了,胡苹现在要带他去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她过去常常对那里凝目眺望的南山。但也就是这样的迟疑,他发现二人之间已经拉开了好一段的距离。眼看胡苹就快要到达对岸的坡坎了,可是他仍然在留神脚下的,很难再加快脚下的速度。但胡苹除了并不回头的赶路,对于他是否还在跟上来,就像是不理睬的完全不再乎。因此,等到他走完了这种潮泥,发现已经上了对岸坡坎的女孩,一晃眼就没有了人影。他慌忙的小跑,这才看见胡苹正在接近,并且是准备横穿过公路。[搜索最新更新尽在.zhuixiaoshuo]
一阵疾走,方利民虽然是浑身冒汗的衬衣也有了湿润,但他却不能有任何的停留。而这样的情形,很容易让他想起了儿时曾经有过的一次赶路。那是二姐利秀在领着他,开始也是不告诉他具体要去什么地方,他拉了她衣角的有时也小跑,像此刻一样,那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个谜。
原来二姐是带他去见姑父,但是那一次,年少的心却因此而得到了抚慰和充实。姑父向他讲了许多做人的道理,并且让他真正明白了,一个有价值的生命,只有在为人民大众无限的服务中才可能体现出来。这一次胡苹带他上南山,又将会发生什么呢,是响马巷陋室中见到的那种丑陋,还是另一种意外的幸福?虽然一切还只是未知数,不过这心里,不安中,难免又混合了某种莫名的兴奋和激动。
或许来到这样的野外,高高的山上,人的心胸和视野,也将会因此而更加的开阔吧,又见到的姑娘,让他的心中充满了遐想和美好的期盼。就算吧,就算胡苹是那样的生活环境,但尽孝于长辈床前,这本身就是民族的美德,所以,这并不至于还会动摇到自己。而那些针对她的所有的蜚语,在这之后也将因此而不攻自破,自己早已经读懂了的女孩,本质上是那样的光彩照人。横穿公路,走过麦田,已经是南山的脚下了,只见胡平的身影在树木草藤中一晃,人就不见了影儿。于是,心情为之开朗的方利民立即奋起的追赶。
宁静的山野,清新的空气,空旷而彰显着生命意义的绿色的南山,那山峰的峰顶,就像是伸入到了蓝天中的白云里。
置身于上山的小道,淹没于满目葱绿的怀抱,到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各种各样的树木,茂密的荒草,以及充斥其间并且又彼此缠绕的刺藤。而绿茵中,阳光下,却又是遍布着盛开的各种颜色的花朵。那些红的,白的,黄的,淡红和紫色鲜花,竞相怒放中,似乎还彼此相互争奇斗艳的,俨然将这里装扮成了丰富而又让人迷幻的,绚丽多姿的美妙世界。耳里还是鸟儿的轻歌婉唱,脚下的昆虫,却又在慌张的蹦跳着奔逃。美丽的南山上,到处是彰显着无限的生机和活力,这显然是一个花的世界,绿色的海洋,生命的乐园。
胡苹那轻盈的身姿,就在这样的鲜花和绿茵中时隐时现的穿越。仿佛她不是普通的女孩,而是天上的仙子,山野的精灵。
但方利民却丝毫也不曾注意到,这时候的天庭中,实际上正在酝酿着极剧的变化。已经出现了大片的乌云,并且是继续的在聚集,在悄悄的扩展。
好一阵的不见她人影,但就在惊讶的抬头间,他又深感意外的发现,原来胡苹已经站到了那显得陡峭的半山的危崖上。虽然不知道她正在眺望的是什么,但这却足以让方利民禁不住一阵兴奋的加快了速度。
这时候的姑娘是看向了很远,但是,当那样的目光从远处的群山,回到了那生她养育她的城市之后,危崖上的姑娘,就像是心灵不堪重负的潸然泪下了。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将结束。就算她和那个青年的过去只是一个梦,一个很美丽的梦,但这样的梦的破灭却又将是不尽的残酷。而最为可怕的,就在于将要由她自己,亲手的将青年心中的梦无情的粉碎。但就算是这样,她的心里也不可能还有任何的后悔,而真正让她纠结和心里难以承受的,还是这种破坏,将对方利民的那种远甚于恶梦一般的伤害。虽然是极不情愿,可她却又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如此残忍的打击和毁灭一颗正直而又单纯的心灵,毕竟是为了让痴情的青年回到他正常的人生轨道。也许,这也是上天,对于自己的这种偷尝禁果的惩罚吧。一路上,胡苹也天真的幻想,方利民能够迷途知返,但并不放弃的青年却毫不犹豫的跟了上来。显然,那可怕的一幕她终于无法摆脱了,而过去生命中那所有的恶劣和污秽,将有可能如何残酷的伤害到这纯洁的心灵,此刻的胡苹甚至都不敢去多想。
毕竟答应过方利民在法院工作的那姐夫,如果方利民仍然坚持,她会把自己过去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告诉他。一开始那姐夫并不相信,他担心胡苹不会放过方利民,这的确也让她难免的生气。不过那姐夫的怀疑可以理解,胡苹不会和他去计较。因为自己早就非常的明白,他们这种不合时宜的感情对于那青年,将有可能意味着他的大好前程的毁灭。为方利民着想,她现在更不会那样自私的,还要无聊的对他纠缠。“这是方利民的姐夫,市人民法院里的季庭长。”办公室里,单位领导这样的介绍道。
那人摇摇头;“现在是私人的事情,我叫季生才?”
虽然说话客气,但他的脸色却是相当的不好看,而且看她的那眼光说不出是什么味儿。
“不,我和他仅仅是朋友,很一般的朋友!”
她没有那些念头,更没有任何想要玷污他的意思,而且彼此之间,从来也没有过,让他留下任何足以让心灵不安的把柄。可这个人仍然怀疑她,甚至还提出了一些荒唐可笑,却又让人难以忍受的问题。“不错,我们清楚了你的想法,这很好。当然,我想你不反对我谈一些民子的情况吧?”
没有必要,她说,两人来往,相互之间从来不管他们之外的事,更不谈家里,但是那姐夫还是讲了。
于是她也因此知道了:方利民的父亲是战争中走过来的市里重要干部,不幸去世后,他没有为家里留下财产,国家分给的房子也让给了别人。母亲虽然退休,但身体不好。民子是一个十分懂事和孝顺的青年,他正在努力,准备能够去大学里进一步深造,以便将来,有朝一日能够很好的回报社会。
胡苹赞同那姐夫的话,尤其想到集那么多关爱于一身,他自己还是这样勤勉奋发,心地善良而又真诚,她的确是出自于内心的,深深的为他而骄傲。她同时也看出,那姐夫对方利民的感情同样是真挚的,而且他这种发自于心底的亲情流露,也深深的感动了她。
“放心吧,我再也不会见他了!”然而,那姐夫听她这样说,难免就有些大惊失色了。“他一定会找你!我知道民子,他认准了,就不大可能还回头!”理解这姐夫的意思了,虽然是不情愿,但她还是发誓一般的说道;“好吧,如果这样能够让他死心,我会的,我保证向他说明一切!”
为了让姐夫真正的打消怀疑,她把自己知道的方利民告诉了他。因为她也知道方利民这个青年,他志向远大,他读书就是为了能够有益于社会,所以她不会那么自私。而且她知道,自己对他任何的感情,都只会是对他的伤害,并且还可能断送他希望实现的,那种贡献社会的抱负和理想。
那姐夫季生才非常惊讶的,几乎是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盯看她,显然是怀疑这样的话仅仅是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她心里真的就这样在想。不过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很松了一口大气。
“有什么样的要求,你都可以提出来,就是数目大一点,这也可以考虑。”“没有,我什么要求也没有!”
接下来的话让人非常的生气,因为这人太过分了,就像是在对她侮辱一般。胡苹从来也没有想到过,真正的感情居然还可能用钱来交易。
攀爬的人儿越来越近了,已经看得清他那喷着红晕的脸儿。明显兴奋的青年,几乎是充满了期待的在看向她。霎时间,胡苹的心却突然的一阵慌乱。而当这样的人儿猛的跃起,一下子就站到了面前的时候,胡苹就像是不堪忍受一般,她倏然转头,一阵戚然而幽怨的喊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要跟来呀!”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已经在靠近她身边的青年呆站住了,显得相当的不理解,一双眼睛分外迷茫的看她,似乎很有些不知所措。
“啊,当然,你来了——”感觉到自己的失控,虽然内心里难免的悲戚,但她也只是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那困惑的脸,强忍了心里的苦楚,她遂然转身的离开了危崖。
知道那青年跟在了后面,无助的心也不得不咽下了苦难。黯然的目光看向了曾经那么熟悉的前方:从这里过去,接下来的一段开阔生满了树木和草藤,之后才又是较为陡峭的斜坡。不过,那光秃的斜坡的岩石中,居然还顽强的生长了一颗羸弱的小树。由于四周几乎没有了植物,因此这显得孤零零的植物,远远的看见还特别的醒目。但就在这时候,瞬息间,思想里突然划过的一个念头,却使得她眼前猛的一亮。紧接着,那脸上也开始渐渐地有了生气。
“愿意吗,我们来一次比赛怎么样?”
内心里难免惶惑不安的青年,发现回头看向自己那眼神里,似乎又是为自己熟悉的胡苹,禁不住内心里一阵格外的激动。他忙点了头的说;“比赛啊,就这里吗?”
胡苹却依然冷了脸的说;“很简单,就是赛跑啊,比赛就是看谁能够最先的到达终点?”“不错,这当然可以!只是,又如何来进行啊?”胡苹并没有理会他这样热烈的态度,而是又说道;“看见了吗,有一棵小树,其实并不是很远,就在前面那坡上。我们谁最先到达谁就赢?”
方利民随了她手的从灌木中望过去,很快也看明白了,于是他点头;“你说的,就是石头中单独的那颗小树吗?”“怎么样,你敢吗?”方利民看了看她,就像是受到了刺激;“不会吧,难道你真的还怀疑吗!”胡苹却是眼神冷淡看了看他;“可是有条件呐,也就是惩罚。当然,除非你答应?”
“说吧,什么样惩罚?”
“要你输了的话,就不能再跟着我,或者再电话找我了。你必须马上自个的下山!”
“要你输了呢,又怎么样?”
胡苹咬了咬嘴唇;“很简单,你可以一直跟着我,直到你自己走开,不愿意再见到我为止!”
“是吗,就这样简单?记好啊,可不能有反悔!”
“这样吧,我们接掌,或者拉勾也行!”
也许是看见胡苹如此的爽快,方利民反而有些迟疑了。但马上看到的姑娘这几乎是怀疑的眼神,使得他不免犹豫的又回脸了那目标。不过再说话,方利民却又是明显的自信了起来;“行啊,我们拉勾吧!”方利民突然的这样回答,反而让胡苹的心猛的一哆嗦,但他已经伸出了手指头,姑娘也不再多想的和他拉勾了。之后,她转过了身去的说道;
“准备吧,数一二三之后,我们开跑!”
方利民点点头,但也只是做好了起跑的姿势。谁知道胡苹嘴里喊了一,后面两个数字却是同时的出口,而她的人却猛地一下子跑开了。
想不到胡苹的奔跑像旋风一样的快,方利民一怔之后的慌忙追赶,瞬息间也远落在了她的后面。但特别糟糕的是,这种刺藤中唯一的山道,只是狭窄的小径在两边长满尖刺的藤条中,也仅仅只可能容纳得下一个人的身体。方利民如果想就这样赶上并且超过胡苹,除非他能够从灌木中飞越过去。但方利民并不灰心,因为他也观察到了,在这样的刺藤的中间,并不至于就完全封闭的没有一点的空隙。当然,可能会很麻烦,进去后是否真的就能够通过,他仍然难以判断。不过,到底这也是唯一可以取胜的机会了,试不试结果都一样,还不如放开手脚的一搏。因此,跑动中一看到那样的岔道出现,他便一头的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