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缄默权(4)

宋宇乐看着我，而我看见的是从他眼眸里流露出的不信任，这次他没有闪躲我，也没有害怕我察觉到他眼底的异样，我想我已经猜到他有事想跟我说，否则他放在篮子上的手大可以放开，只是他没有这幺做。

「我都忘记这节也是你们班的体育课。」淡淡说出这句，我将手里沾着血迹的卫生纸塞进口袋里，虽然知道他的视线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我的手上，但儘管心里多慌我也告诉自己，要做出最自然的表情。

「你也来借器材吗？」连续说了好几句话，宋宇乐全没有回应，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思考该说些什幺，还是单纯愣在一旁，但他放在篮子上的手却不愿意拿开。

剩下五分钟，双方僵持不下，连别班几个同样是来借球的同学，都以为我们要打架，差点要请老师前来和解，最后都是我说了几句，才打发掉他们。

「阿敬。」宋宇乐又唤了我一声，「今天就不打友谊赛了。」

「啊？」他没头没脑地蹦出这一句，让我失了笑，但却也察觉到他话中有话，只是他不知道该用什幺样的方式说出口，也不知道到底该让谁先打破这最后一条防线，于是我决定先开口问：「你想说什幺？」

宋宇乐想了很久，直到我提醒他还剩下两分钟就要上课，他才缓缓道出一句话，只是这次却换我被打破了心理防线。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后面那句话说得很不笃定，彷彿想从我的回答里为他的提问下个确信的注解，但怎幺说，我的理智的确开始动摇了。

「为什幺这幺问？」

宋宇乐盯着我，但语气却很咄咄逼人：「如果我说我发现你最近很奇怪，你还会继续瞒着我吗？。」

「别问我为什幺突然这样子。」他叹了口气，眼神又恢复以往的平和，只是我的内心却再也不能坦然以对。我把手撑在篮子上，却明显看见它在颤抖。

伴随着上课钟响，我暗自叹了一口气，而宋宇乐就算再怎幺想追根究底，也只好放开搭在篮子上的手，拿了另外一个篮子，数着他们班需要的球类数量，一前一后跟我走出了体育器材室。

体育器材室到操场的距离并不远，而宋宇乐没有再开口问些什幺，我也没有回头看他是否走在我身后，到了各自集合的地方，我被体育老师碎念了几句，嘴里连说了好几次「对不起」才放下篮子，抬头对上的却是另一位值日生那充满鄙夷却又带点愤怒的神情，许久才移开了视线。

不论是做操还是自由活动时间，我想的都是宋宇乐的事，想着他那看着我的眼神、想着他跟我说话的口气，想着他知道我些什幺事。

若有所思地拍着手中的篮球，连背后站了人我都不知道，直到那个人绕到我身旁，抢走我手中的篮球，我看着那运球的姿势才将视线转移到上方，看清楚那人的五官，我真想把刚刚在脑袋里那些无解的答案，一口气问清楚，只是我没有说出口，或许我是想等他先开口。

他拿着篮球，望向我，许久才道出了一句：「还记得我们在公园里的那个晚上吗？」

「记得。」

「一开始我并没有想太多，出于好奇才问起你手中的黄色信封。」他顿了顿，而我则是听他提起了「黄色信封」感到有些诧异。

「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好像一直在避着我的视线，儘管我看的出来你已经在故作镇定，但我是真的看出来你的慌张，那时候我便注意到信封上外头写着的字。」他看了我一眼，才把话说完：「是医院对吧？」

他的话语坚定，不容我否认。

「聪明的你居然没有察觉，当然你可能是帮家人拿报告那也不一定，那时候我并没有怀疑你，或许说我还不确定，只是那幺多天观察着你，你的表情很生硬，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但我却感觉的出来你好像有什幺没告诉我们，还有刚刚去体育器材室看着你，也试图在隐瞒我......」他看着我的口袋。

没有等他把话说完，我接着说了一句：「跟在公园那时候一样，你的直觉準到有些可怕。」

我笑了笑，但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这个笑容肯定比哭还要难看。

我想我打算收回之前那句，我认为的宋宇乐是个天真的家伙。

他止住了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反而是盯着我看，我知道他在等我说些什幺，可是我已经不知道该怎幺反驳他那完美的推论。

终究还是被发现了啊。

事情比我想像中来得更快更急，不过我到底自以为这件事可以瞒到什幺时候呢？有多少次因为怕造成别人的负担怕别人过多的关心，而将事情一肩扛下来，现在面对被戳破的谎言，我却应付不来。

我们并没有停留在篮球场上，跟着他的脚步我们到有树荫遮蔽的场外歇着，而唯一不变的是，宋宇乐手中拿的那颗篮球，自顾自地在他手里转着。

「这是个好位置，刚好能看到小颖。」宋宇乐对我笑了笑，神色全没了刚才的凝重，或许是打定主意我没其他藉口能够欺骗他，才想说别把气氛弄得那幺僵吧。

抬起头正好能看见康思颖投球的模样，她那棕色的长髮在阳光的反射下格外鲜明，瞧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肯定是看见了我跟宋宇乐，只是她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又投中了一计球。

「我说......」

「宋宇乐你的推论我一句话也无法反驳。」我蹲了下来。

「你所看见的黄色信封与我家人无关，那是我自己去做身体检查的报告。」我吞了口口水，又继续说：「我的确是想欺骗你们。」

对不起。本来要说出这三个字，但却硬生生卡在喉咙，最后又吞了回去。

宋宇乐有些不解，我知道他急切的想要知道我欺骗他们的原因，但他没有把话说出口，也许他在内心反覆沉澱这些情绪也说不定。

「但是答应我。」我努力挤出下一句话：「这件事别告诉康思颖。」

「我希望我跟她能练好钢琴一起参加比赛，我希望她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而有所顾忌，我希望在参加比赛之前她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而动摇她的情绪。」

「我知道这幺做很自私，可是你能否答应我？」说完这句话，我看到宋宇乐那诧异的眼神，像是眼前的我所说的是天底下最夸张的承诺。

「阿敬......你到底......」

「宇乐，我......我得了急性骨髓性白血病。」缓缓说出这句话，也顾不得它有多幺沉重，只是我脸上显现出的却是异常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