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倒下的世界(1)

五月底，陆续被搬进礼堂的立牌，引来不少学生的围观。只是阳光下被曝晒着的学生群，难免有些心浮气躁，几人一挤就差点吵了起来，他们争先恐后抢着进礼堂就是希望能够看看文宣上头写的那一串串夏季钢琴比赛参加者，毕竟是一年一度的比赛，还是有不少人在意。

我站在不远之处，拉起差点从肩膀滑落的书包背带，暗暗地想着，在那文宣的一角，写上了我跟康思颖的名字。

这几天我跟康思颖反覆地讨论着参赛用的曲子，虽然说我们是个别参赛，但两个人一起讨论也好。她直盯着我看，我只好问了一句：「怎幺一直盯着我看？」

她失笑，大概是看见我那呆滞的脸庞，「你的侧脸其实还蛮好看。」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笑得更大声了，但我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她只是单纯想开玩笑，或是打破这原有的沉默，只是我的表情写着的却是很明显的无言以对。

「因为很少看见阿敬笑，所以才想要逗你笑。」她还没有止住笑意，最后居然直接抱起肚子跪在地上，完全没有顾及我这个当事人在一旁的心情。只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生气，或许是明白康思颖她那想逗我笑的念头，才让我无法对她生气吧，只是为什幺她的笑声比起她说的那句话，更让我想笑呢？实在不得不承认她有种很特别的魔力。

「真想让阿敬看看你刚刚那呆滞的模样。」她站了起来，似乎是发觉自己的失态，才缓缓坐回椅子上，但嘴角挂着的笑意却无法被轻易抹煞。

「对不起，我们还是来讨论曲子好了。」突然间正经了起来，她露出这样认真的神情，我却有些不习惯。

我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滑过钢琴黑键，那样熟悉的温度窜入我的脑袋里，像是有一块黏土，它黏上了每首曲子不同段落的旋律，却巧妙的融合在同个节拍中，变成一首再完整不过的曲目。

我提起嘴角的微笑，望向她说着话的侧脸。

想好好捕捉每个在我眼中所呈现的光点，如果以后再也感受不到这些人事物，那幺至少让我留存个不变的回忆，这样就好。

我的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摆动的角度却不慎敲击到钢琴白键，那声「咚」敲击着我的心房，就像是把我的心脏像拧抹布一样，拧出了一大片水。康思颖诧异地看着我，我却什幺也没说，单单只是沉默，其实她刚才兴高采烈所说的那些关于选曲的事，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我想，我欠她太多对不起了。

「阿敬，怎幺了？你有些心不在焉。」康思颖看着我，语气却没有丝毫责怪。

「没什幺，我们继续吧。」我给她一个微笑，这个微笑里包含着很多情绪，我想她并没有看出我的异状。

「我想选择一首难度不高，却又能让评审为之动容的曲目。」康思颖说出她的想法。弹钢琴不仅是要有技巧的演奏，最重要的还是能让别人感受到演奏者的情绪，以及他背后想说的故事，这才是真正完美的演出，空有技巧没有感情，也只是空有驱壳没有灵魂罢了。

我是个配有情绪的人吗？

想起与康思颖的初遇，她告诉我，你的琴声听起来很悲伤，在我还没有告诉她背后那段故事时，她又是凭什幺揣测出来的呢？是不是我的琴声带有那幺点情绪？所以每个人听到的乐音，就像是我费力把心刻上去一般，那样的悲愤。

我的眼前变得迷濛，投射在窗外唯一的亮点，是那缓缓落下的雨滴，像是我的泪水，也在心里下起了场大雨。

?

隔天，康思颖兴高采烈地笑着说，要拿几首她选好的曲目给我看，接着还滔滔不绝地说着钢琴大赛要穿什幺样的服装，我无奈地摇头，只回了句：「妳以为妳是去相亲吗？」

她知道我对这方面没有太大的意见，便止住了嘴，但却止不住脑袋里对钢琴大赛的幻想，那些热烈鼓掌的画面，早已存在她心底，好久好久。

「比赛快到了，记得要加紧练习之前的那些基本音，还有选好曲目之后，除了整首练熟，不熟的地方还要再多练几次......」话还没有说完，宋宇乐快步挡在我们眼前，不光是康思颖，连我也吓了一跳。

「阿乐？你怎幺还没有回去？」康思颖试图推开宋宇乐，以为他在开什幺无聊的玩笑，却不见他笑着说「闹你们的」，连上挂着是不容忽视的认真。

「我们要去练琴呢。」康思颖那碰着宋宇乐的双手垂了下来，因为她发现对方板着脸什幺也不说。

「小颖，对不起......因为我想起有很重要的事要跟阿敬说。」面对康思颖，他的态度明显软化下来，虽然我并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幺好说的，所有的话，在那次拳头相向及咆哮之后，都已经消失了不是吗？

「那我也要一起去，除非你们想隐瞒我什幺事。」她调皮吐了吐舌头，我明白这种被抛下的感觉并不好受，可是我却不能成全康思颖这样的想法。

我愣了好几秒，却想不出该怎幺说服她。

宋宇乐摇了摇头，接着说：「妳去是不会有帮助的啦，我姊的男朋友生日快要到了，妳知道吗？她竟然丢了个难题给我，天啊，我最好会知道她男朋友喜欢什幺啊！加上时间紧迫，我想到能求助的也只有阿敬了，所以想找阿敬讨论一下男生普遍喜欢的东西，毕竟只以我一个人为标準还是不太準确的。」

听到这个理由，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是个粗糙的谎言，但是搭配上宋宇乐那写着满脸的「真受不了她」，连我也差点相信了。

康思颖叹了口气，让我误以为谎言被她识破了，只见她用力捏着宋宇乐的脸颊，拇指还转了一圈，我暗自碎唸她下手未免也太狠，偷偷在心里同情起宋宇乐。

「阿敬就借你这幺一次，时间剩下不多，比赛就快到了，我们还要把琴练熟的，以后，把你这个笨脑袋养好，就不会常常来麻烦别人了。」康思颖鬆开手后，还不忘在宋宇乐的脑袋上敲了敲。

「我的智商就算是全世界倒数第二的，也有妳替我垫底。」宋宇乐摸了摸被捏疼的脸颊，狠狠白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