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倒下的世界(3)

夜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我原本已辗转难眠的心更陷入焦躁，我觉得浑身发烫，可是却找不出病因，这种感觉称不上是身体不适，就觉得全身热得快着火。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连喝上一口白开水都无法再抚平我内心的混乱，只好起身开了电灯，让室内保持明亮，起码也多了些安心。

只是当我要重新坐回床上时，像是被什幺震慑到，我发现小腿上有着不知道什幺时候多的一大片紫色瘀斑。

我无力地往床上一躺，连被子也没有盖，只是紧紧地抓着它，将头埋了进去，感受到那既有的温度，只是就算我再怎幺感觉温暖了，心却还是冷的，就如同身处寒冬一般。

我带着这样的心情，浑浑噩噩过了好几天，每天不是练琴就是听康思颖说着她对钢琴比赛的激动心情，多到都快满溢出来。直到比赛前一天，我们又把谱对了一遍，从头开始，只希望比赛当天不会出什幺纰漏。

我坐在钢琴前，伸出手轻轻去感受琴键的温度，闭上双眼，想从中去了解什幺，抑或是得到什幺，这样平静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手指往下滑动，我睁开双眼，随着奏出的乐曲，情绪也逐渐涌了出来。

其实初次听到这首乐曲的时候，我便喜欢上了这样子的曲调，他的每一个节拍没有强烈没有到达巅峰的情绪，可是我很喜欢像这样的平静当中有着掩盖不住的悲伤，缓缓地倾泻而出。

「Kisstherain？」我弹到一个段落，康思颖凑了过来，直盯着钢琴谱架上的乐谱看，又缓缓地说：「很美的曲子，只不过很悲伤。」

「就像是我第一次遇见阿敬一样。」她的面色很凝重，眼眶湿润的像是要拧出水一样，我问她怎幺了，她却什幺也没说。

「我想我是被阿敬的曲子给感染了吧，原来没有觉得什幺，可是越听却越觉得悲伤，阿敬你别在意啊！」她胡乱地挥着手，摀着脸颊，要我别在意她。

我失笑，调侃了她一句：「到时候我表演的时候，你可别听到哭了，忘记要表演啊。」

「我知道。」放下摀着脸的手，她看向我，噘起嘴巴，看起来有些不满的样子，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愠色。

「阿敬，换你来验收一下我的成果。」我站了起来，让康思颖坐到钢琴前，看着她的髮丝，还有她的背影，我的手却颤抖着。

比赛结束后我就要去接受治疗了，我不想当个不做任何努力，就逕自走向世界尽头的人，也不愿还有那幺一口气，却得被收回作为人类的资格，我答应过宋宇乐，不会再认输，可是我又怎幺能丢下康思颖一个人呢？或许遇见他们我彻底变了，变得在乎、变得害怕，变得想让自己活下去，而不肯去屈服命运的安排。

因为我会害怕有一天，他们对韩梓敬这个人的记忆，会只剩下零。

我握紧拳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康思颖。」我叫住了她。

「嗯？」

「不，没什幺。」我摇了摇头，嘴里的话又吞了进去。她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多问，其实我叫住她，本来是要对她说一句，

再见。

?

比赛当天，康思颖穿了件浅色的长版洋装，还不停摆弄着她胸前的小花别针，直问着我好不好看，弄得连做为观礼同学的宋宇乐也是频频白眼，而我身着卡其色外套，里头套了件简单的条纹上衣，裤子也是普通的黑色长裤，称不上正式，但至少也不会过于失礼。

「康思颖同学，妳到底是来弹琴还是来走秀的？妳不要以为这样评审会帮妳加分。」宋宇乐看着她，眼神全是无奈。

「说了你们也不懂。」康思颖摆了摆手，露出一副「男生什幺都不懂」的表情看着我跟宋宇乐，却引来宋宇乐的反驳：「妳们女人真的很无聊，出个门光是挑衣服我都可以去吃两碗火鸡肉饭，外加一碗鱼丸汤了。」

「吃吃吃，就只知道吃。」康思颖推了一把宋宇乐的额头，「你再说我就把你的肉扒下来，做成火鸡肉饭！」

他们越说越上火，眼看就快要挥拳打对方了，我连忙阻止，「好了好了，别吵了，穿着怎幺样并不重要，展现自己的实力就好了。」

有点破的打圆场，不过也让他们闭上了嘴巴，没再继续争吵，学生一个个陆陆续续到场，有人七嘴八舌谈论着、有人安静地低着头，半句话也不说，我知道他们都是用自己的方式在舒缓心里的紧张感。

夏季钢琴比赛，学校的规定并不多，可身着便服，就算你想穿得像在国家演奏厅那样得体的西装礼服，他们也没有硬性规定。而至于出场的顺序，是等下在现场直接抽，这样的规则，让不少人为之却步。

「阿敬你会紧张吗？」康思颖问我。

「有一点。」我笑了笑，还想继续说什幺的时候，却发现有个人的到来，让学生群一片譁然。

「虽然说钢琴大赛很没意思，不过我还是得参加啊，要是我没参加，哪个冠军出来，那资质肯定很差。」说话的是梁昕婕，我一眼就认出她，钢琴比赛的常胜军，上次为了要将康思颖弄掉的纸条还给她，而碰巧在走廊上看见梁昕婕对其他同学，与现在如出一辙的高傲态度。

「梁昕婕，话别说得太满，爬得越高摔下来就越痛，妳如果从那幺高的地方往下坠肯定很痛的，不过我倒也很想看看妳掉下来时的表情。」不知道哪位同学跳出来说，话里全是讽刺。

「我倒是很期待，你们谁要拿出实力来赢过我，不然我也赢得很无趣。」梁昕婕大笑，转身想越过其他围观的人，一头乌黑长髮垂在白皙的肩上，随着风的吹拂轻轻飘了起来，再加上一身雪白洋装，没有过于华丽的装饰，却能衬托出她的气质与冷冽。

她一离开，不少人交头接耳起来，有人批评她的高傲，有人议论着这次的冠军不知道是谁？宋宇乐推了推我跟康思颖，朝我们说了句「加油」，我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便随着其他人一起入场，忽然康思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用力的，我感受到她来自指尖的温度，些微颤抖都还清晰可见。

「阿敬，等等我。」

我一拐头，恰巧与宋宇乐对上了眼，他眼底是一片迷濛的灰，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