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一棕两匹高头大马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袱,略显笨重,萧玉栊牵了牵缰绳,羡慕的说:“伯父伯母对你是真的好。”
“白龙马,蹄儿朝西,驮着本公子带着一堆零食……”出门以来,柴文扉哼着小曲快活自在的很,“他们啊,就是这样,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光是叮嘱就从早饭说到午饭,要不及时阻止能说到明年去你信不信。你看这可怜的马儿,都变大象了,就差把落叶庄放我背上背着走了。母亲啊,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柴文扉望着天幸福都能溢出方圆十里了。
上一世大学离家远,火车都要一天一夜,只能寒暑假回家,每次开学父母都要亲自送他出门,唠唠叨叨的直到火车站也不停歇,看着他进站了都舍不得离开,千叮万嘱的就像今天一样。天气凉了记得穿秋裤,火车上注意安全,钱不够了一定要说别死扛着,被欺负了别忍着,不要怂就是干……想到这儿柴文扉的心似跌入谷底,不知父母现在怎么样了。
他甩了甩头,回头看了看渐渐远去的蜀都城门道:“亦可兄,我们从金陵绕一圈去东都吧。”从蜀都去东都,最快大约一个半月的路程,穿过荆楚,过阳城,就是东都了,而金陵恰好在阳城的南方,与阳城、东都互为毗邻。
“我倒是无妨,也就多几天的路程罢了。为什么想去金陵?”萧玉栊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每个母亲都是这样吗?幼时,母亲对他来说,是一个称呼,是一个回忆,是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她从未正眼瞧他,他有时在想,她也许已经不记得还有他这个儿子的存在,他甚至回忆不起母亲的样貌了。他少年早熟,舍弃了孩童该有的天真烂漫,绞尽脑汁,疲于算计,终日忙碌,只为母亲能看自己一眼。然而直到母亲临终,这个愿望都未能实现。他突然有点羡慕小家小户了,或许会简单温馨点吧。
从心底里,他是羡慕、是嫉妒萧玉栊和柴文扉的,年纪相仿的他俩,比起他满身的沧桑,多了耀眼的意气风发与晶莹剔透的玲珑心。这正是他毕生渴求的。
“没事,就是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不绕个道多可惜。正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换言之,出门了谁也管不着了哈哈哈!”柴文扉笑道。“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驾!”
金陵城果然繁华,不愧是鼎亚国第三大城市,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美人临风飘香屑,才子对江赋长诗。柴文扉一心想着金陵,路上就走的快了,竟比预计到金陵的时间早了四五天。
街边简陋倒也干净的小茶棚里,两位衣着光鲜的公子,挤在久经风霜的四腿长凳上,弓着背就着低矮的小木桌。香槟色衣着的公子拘束难耐,灰蓝色的公子义正言辞。
“来咯,一笼灌汤包、一笼生煎包、一碟煎饺。”茶棚的小二哥娴熟的端上小食,热情的笑意挂在脸上。
高屋建瓴的酒楼不去,偏偏猫在这样的路边丢人现眼。从蜀都出来,各种跌破夏亦可人生观的事儿屡见不鲜,他觉得这辈子没有比最近更丢人的。诸如现在的路边摊,诸如端着豆皮边走边吃,诸如捧着锅盔边走边啃,诸如拿个糖葫芦边说边笑……从小繁文缛节的教养让他要时时保持贵公子的优雅,别说路边摊了,就算是吃相不优雅都是要被罚的。四周传来的视线让他坐立难安,要是地上有一个缝,他是真的想立刻钻进去。
“亦可兄,别拘束,放松点嘛,出门在外,就是要能怎么浪就怎么浪,回家又是规矩拘着呢。你试试看,很好吃的,轻轻提,先开一个窗,喝了汤,再吃包。”柴文扉看到夏亦可如坐针毡,开了个话题转移他的视线。“你这样的纨,嗯,贵公子从未在路边摊吃过东西吧?跟着小爷让你开开眼界。鲍参翅肚自然要去好酒楼,能多好就多好,可是这样的地道小吃,却是任何酒楼的大厨都做不出来的,就算是御厨也要甘拜下风,你试试看,真的好吃,不骗你。”柴文扉差点一句纨绔公子就出来了,赶紧换了个说法,满脸赔笑。
他们俩这一路上基本都是吃过来的,什么豆皮、糯米鸡、臭豆腐、枣泥山药糕、羊肉汤、酸汤砂锅粉、五色小点……乱七八糟的小吃都进了他俩的肚子,除了在酒楼,夏亦可都很无可奈何,然而每次柴文扉都有一大把的歪理把他给绕进去,一次一次的打破他的下限,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每次自己最开始坚定地拒绝最后都会在柴文扉的软磨硬泡以及各种冠名堂皇的理由中败北,然后莫名其妙的就跟着他吃东吃西,罢了又悔不当初,真是循环往复乐此不疲,最后好的坏的香的臭的色彩绚烂的诡异的,有时候甚至怀疑这些东西吃了能见到天宫。
夏亦可看着柴文扉笑的一脸真诚,环视茶棚,这茶棚虽小,倒也干净。于是本次夏亦可又一边想着不若暂时放下礼教试试也无妨,一边又从怀里拿出绢巾把筷子来回擦了好几遍,伸出了筷子。
洁癖、矫情!柴文扉暗想。
“诶,你说这人一路从蜀都跟着我们游山玩水到金陵,他不累,我都累了。”柴文扉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托腮道。“他倒好,跟着我们公费旅游,这差事真美。”
“公费旅游?”这又是个新鲜词,一路上柴文扉时不时的一句新鲜词汇已经让夏亦可习以为常。
柴文扉咬着筷子解释道:“你看他这么跟着我们东玩玩,西逛逛,银子还不都是背后的老板出的,不就是公费旅游嘛。”顿了顿,又说,“要不我们找个机会卖个破绽给他吧,我倒是想看看他有什么目的,不然放着这么一个不□□在身边,太危险了。”
“说话的时候别咬筷子!不过你这形容倒是贴切,你想做怎么做?”夏亦可皱眉,又拿出一方丝绢擦了擦嘴,看柴文扉也吃的差不多了,从袖子里又拿出一张递给他。
“山人自有妙计,吃完了先逛逛再说。”他这些手绢到底都从哪儿拿出来的?他胸前没有奇怪的凸起啊?放袖子里难道不会掉出来?柴文扉在心底吐槽道。
吃完小摊看天色尚早,不打算早早的回客栈,便拉着夏亦可在金陵城大街上闲逛。暴雨的季节已然离去,澄清的天空记载着儿时耳熟能详的古老传说。
咦,这块白玉好别致,居然有丝丝紫蓝色的纹路,不愧是地摊货。柴文扉瞟到了路边摊上的一方璞玉,这玉四四方方未经打磨,不见玉髓也不甚通透。柴文扉拿起端详,却被渐行渐近的人声鼎沸吸引了。“什么事儿这么热闹?”
玉石摊老板说:“一看您就是外乡人,您看,花车上的那位,正是今年选出的来的花魁——月上!又袅音水榭的头牌,还是个雏儿呢,娇娇羞羞的,今晚□□,不知道哪位贵人有机会一亲芳泽呢。”柴文扉一听美人,就双眼放光,拿着璞玉就走,玉石摊老板赶忙嚷道,“诶,客官您别走,先给钱啊。”。
“啊,不好意思哈,还给你。”他略微不好意思的把玉石放回去,拉着夏亦可就往人群中挤:“亦可兄,走,我们凑凑热闹去。”
☆、斗诗夺墨莲
第九章斗诗夺墨莲
一听到花魁,头牌几个关键字,柴文扉又开始动小心思了。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啊!以前看小说,就特别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伶人妓子。重生后舅舅、舅母虽待他极好,可是家教也严,除非他想废了自己的第三条腿,不然是不敢去这种烟花之地的,这次出行竟然让他碰上了,心里的小算盘真是打的噼里啪啦作响。
夏亦可被扶额,被柴文扉拉着挤在人群里,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轻车幔帐,花魁月上斜倚在香车正中,薄纱覆面,茜纱掩姿,路人手持鲜花,直往花魁身上投。
掷果盈车,也不过如此了。柴文扉想到。
“今晚的斗诗会,月上姑娘在袅音水榭恭迎各位公子。”随车的小丫头扑哧着罗扇,向众人邀道。
“斗诗会?听起来好好玩,我们也去吧!”柴文扉笑的一脸灿烂,用手肘捅了捅夏亦可道;“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诶,你会作诗吧?你肯定会。走走走,我们早点去占个好位置。”柴文扉在学堂的几年,算是充分发挥了义务教育的精髓,临时抱佛脚。以至于几年下来,除了交了一帮子狐朋狗友外,肚子里的墨水全都还给了夫子。
你就是单纯的想去看花魁吧。夏亦可无语。
袅音水榭
老鸨笑的一脸风尘,月上盛装端坐在花台旁,依旧一方薄纱覆面,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看得人心痒难耐。老鸨起身站在花台正中,道:“各位公子,娘子在这儿见礼了。按照惯例,能出500金的公子,就能成为我袅音水榭任何一位姑娘的入幕之宾,只是我们这月上姑娘偏偏与别人不同,亲自定下着斗诗会,哪位公子既出的了500金又能在斗诗会拔得头筹。今晚,月上姑娘就是他的了。”
“好了,别废话了,开始吧,你这妈妈忒啰嗦了,谁要你了。
柴文扉没甚形象的用手肘杵在桌上,一边嗑瓜子一边拉仇恨,引得周围的香客恨不得上前找茬:“啧啧啧!亦可兄你看,那位老人家都能当月上姑娘的爷爷了,还来嫖,这一把年纪的真是不知羞耻。哎呀!真是世风日下,好好的姑娘也来找乐子。哎哟!那位面黄肌瘦的,别花钱成了柳下惠吧。亦可兄你瞪我干啥,你自己看嘛。”
“刚你说的那几人都盯着你呢,小心被打。”夏亦可感觉头都大了,他真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