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哑口无言。低头半晌,诚恳道:“公孙先生,他是不是唐家公子,展某并未多想。只是遇到了,我便想能够送他,好好走上一程。先生放心,此事展某定会尽早打算,不教开封府上下为难。”
公孙策气得乱摇头:“你好啊,展昭。原来我们都是怕为难的。你知不知……”
“先生!”展昭低低打断他:“这么多年,展昭如何不知?”
公孙策住了口,直愣愣瞧着他。
展昭微吸一口气,续道:“开封府上下,自也包括展昭。我插手时,已预备有无穷后患。只是无法放手不管罢了。”
公孙策倍感无力,叹道:“叫你来,就是知道,你无法放手不管。”顿一顿,又说:“所以问问你,如何打算。也好援手。”
禀过包拯,展昭往大内递交奏折。向晚又被王朝等拥出去接风,延宕到亥时方回。洗了正要换衣,窗户‘格’的一响,不看也知是哪个跳进来。
白玉堂捞起桌上酒瓶,抱住了笑:“猫儿,酒都预备了。在等爷?”
展昭摇头不语。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四门大敞,他偏要缩一缩从窗子钻进钻出。
白玉堂仰头灌酒,口中两不耽搁:“酒不错。明天爷还席,带你这猫儿上呀么上樊楼。”他心中高兴,哼起小调。
展昭换好衣服,倒到床上去。闭着眼只是笑。
白玉堂过来推他:“往里去。爷蹲了几个月房顶,也要倒着。”
展昭让出一半床铺,口中含糊:“辛苦白兄了。”
白玉堂见他要睡,趁机上下其手:“气色好些了,还是没多一两肉。臭猫你皇粮吃得冤不冤?刚回来就累成这样……”
展昭躲到床角去,仍难免被骚扰,只好告饶:“饮多了而已。白兄,白兄住手,让我睡一会儿。”
白玉堂几个月等得着实不甘,见他这样,又不忍再闹。揭起被子把猫裹了个严严实实,自己爬下床,继续品酒。
看一眼展昭,已经睡着。被子下的身体,随呼吸轻轻起伏。
谁相信,爷会不出声守着一只猫,哪怕只能看他睡觉。白玉堂自己想得笑起来,那又如何。坐在猫窝静静看,不要谁知这是享受。
享受没太久,屋外人未至声先到:“昭,你回来没有?我进来了。”
白玉堂瞳孔猛地一缩,笑意顷刻云断雨收。
兴冲冲推门一望,少年顿住脚,骇然失声。
灯影里的白玉堂,如晴日下美艳无俦的豹。
豹的凛冽双眼瞥过,众生相纷纷对穿。通透刻毒,无从抵抗。
他就那样冷冷看着,等少年战战兢兢开口:“五爷,你在这里……”
白玉堂展颜一笑,不可方物:“爷不能在这里?”
此时床上微动了动,两对目光同时被吸过去。再回眸,白玉堂双眼漠然一扫,低声道:“出去。”
不容置疑。少年一声不吭,低头走开。
那一刻,不只是芒刺在背。
盛开在黑夜的噬人花,于暗中枝叶蔓延。
早晨展昭醒来,睁眼见白玉堂坐在窗下,好像一夜不曾动过。
光线穿过他的白衣,影影绰绰。像暗伤满眼,渲染开去。
一定是错觉。
白玉堂走到床前,俯身看他:“还不起来,让爷等到什么时候?”
他面容有丝倦怠。
展昭坐起。有些异样的白玉堂,让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他默默着衣,白玉堂想,有时他不问,也好。